第183章 恩义两清，潜龙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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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死寂如墓。 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夺枪、挟持、信号、枪声……如同一场短暂而暴烈的风暴，将朝堂的秩序撕得粉碎，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深入骨髓的惊悸。 百官僵立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大气不敢出，目光惊恐地在被挟持的赵如烟、手持染血长枪的叶芷青、以及那柄抵在长公主额头上、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古怪火器之间逡巡。 御座之上，赵楷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叶凌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心中竟翻涌起一股扭曲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开枪！叶凌云！开枪打死她！” 赵如烟一死，他这傀儡皇帝，或许……或许真能重掌乾坤 李师宪站在百官前列，花白的须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额角冷汗涔涔。 他心中同样翻江倒海，却与赵楷截然不同。 恐惧！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赵如烟绝不能死！这不仅关乎他的相位，更关乎他心中那刚刚被点燃的名为“君主立宪”的惊世野望！ 赵如烟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唯一桥梁！ 更何况……这位长公主殿下，虽手段狠辣，却懂得放权，对他这位老臣，也算给予了相当的信任与倚重。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保住赵如烟！ 赵如烟被冰冷的枪口顶着额头，感受着那金属的死亡触感，心中同样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算无遗策，却栽在了叶芷青的武功和叶凌云的后手上！ 临安城内潜伏的叶家军精锐一定不少！ 这股力量，足以在临安掀起腥风血雨！ 杀了叶凌云固然解恨！ 但代价呢自己陪葬临安城陷入血火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她赵如烟，赌不起！ “秦王殿下！”李师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步踏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宰辅的沉稳，“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老臣……老臣这就亲自去驿馆，将岳飞将军及其高堂，毫发无损地带到此处！还请殿下……务必以大局为重，切勿冲动！”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叶凌云，带着恳求，也带着一丝提醒，提醒叶凌云，他李师宪曾在赵峥面前，为叶家军仗义执言的那份情谊！ 叶凌云的目光与李师宪相交。 这位老臣眼中的复杂情绪，恐惧、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叶凌云了然。 他并非不念旧情之人。 当日御金关被围，叶家军被污为叛军，李师宪是少数在朝堂上敢于发声，指出“出师无名”、“恐寒将士之心”的重臣。 这份情，叶凌云记得。 “好！”叶凌云声音沉稳，枪口纹丝不动，“那就有劳李相了！本王……信你一次！” “老臣……定不负所托！”李师宪如蒙大赦，深深一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甚至带着一丝踉跄。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殿内殿外，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广场中央那几道身影上。 阳光炽烈，枪声依旧零星地从临安城各处传来，如同背景音，提醒着所有人，这看似平静的对峙下，潜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师宪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三人，岳飞，以及一对年过五旬、面容憔悴却难掩激动与惶恐的老人，正是岳飞的双亲！ “王爷！”岳飞一眼看到被枪指着的赵如烟，以及持枪的叶凌云、持枪护卫的叶芷青，瞬间明白了局势！ 他眼眶一热，大步上前，在叶凌云面前站定，挺直身躯，行了一个标准的叶家军军礼！ 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忠诚：“末将岳飞！参见秦王殿下！” 这一声“秦王殿下”，如同惊雷，再次震动了百官！ 岳飞……这位新晋的“镇北侯”，心中认的主子，依旧是叶凌云！ “小飞……”叶凌云看着岳飞完好无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微颔首。 “秦王殿下！”岳飞的母亲，在岳飞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就要跪下，“您的大恩大德……老身……老身一家，没齿难忘啊！” 叶芷青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妇人，温声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岳飞父亲岳和，身材魁梧，虽未言语，但望向叶凌云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与敬意。 “人已带到！秦王殿下！”李师宪声音急促，目光紧紧盯着叶凌云手中的枪，“请……请殿下信守承诺！” 叶芷青目光扫过岳飞一家，又看向叶凌云，沉声道：“凌云，人齐了，我们走！” 叶凌云微微点头，目光转向李师宪：“李相，当日你在赵峥面前，为我叶家军仗义执言，那份恩情，叶凌云铭记于心！ 今日，我叶凌云也给你一个承诺，出了临安城，我自会放了长公主！请李相……信我！” “叶凌云！”赵如烟感受到枪口的压力稍减，却依旧被牢牢控制，她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叶凌云近在咫尺的侧脸，声音因怨毒而嘶哑，“别以为你这次赢了！这笔账！本宫……记下了！” 叶凌云低头，迎上赵如烟那双燃烧着屈辱与仇恨火焰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弧度： “赵如烟，我也没想到，昔日婉儿身边那个婢女如烟，今日竟成了执掌大乾生杀大权的长公主……世事无常，倒是我……小觑了你。” 赵如烟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叶凌云那平静的语气，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刺痛！ 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叶凌云！你给我等着！只要本宫活着离开，定要让你……跪在我脚下求饶！” 叶凌云不再多言，再次抬手，一枚特制的信号弹呼啸着射向天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绿色烟雾！ 集结！ 这是撤退与集结的信号！ 临安城内，那零星的、如同死神的“哒哒”声与燧发枪声，骤然变得密集而急促，如同最后的警告！ 叶凌云挟持着赵如烟，叶芷青手持长枪护卫在侧，岳飞护着父母，赵玲珑紧随其后，一行人缓缓朝着临安城高大的城门方向移动。 在他们身后，是如临大敌、刀枪出鞘、紧紧跟随的数千禁军！ 更远处，是面色复杂，亦步亦趋的文武百官！ 沉重的临安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城外，并非预想中的空旷原野。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肃杀而震撼的景象！ 阳光下，一支沉默的军队，已然列阵完毕！ 他们人数众多，粗略看去，不下数万！ 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而是身着各式各样的平民服饰，商贾的锦袍、工匠的短褂、农夫的粗布、甚至流民的破衣烂衫！ 然而，此刻，他们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装备！ 几乎人手一支黝黑锃亮的燧发枪！ 枪口森然，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整齐划一的队列，那沉默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那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军阵气势……无 不昭示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意志如钢的百战雄师！ 李师宪和一众大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数万人！数万装备精良的叶家军！ 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临安城内！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渗透能力、组织纪律和后勤保障！ 叶凌云……他究竟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打造出这样一支……如同幽灵般的军队！ 这绝非叶啸天时代的老式军队可比！ 赵如烟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军阵，瞳孔再次剧烈收缩！ 她终于明白，这根本就是一支足以撼动临安城防的……主力大军！ 叶凌云……他早就做好了掀桌子的准备！ 叶凌云挟持着赵如烟，缓缓走出城门洞，踏入阳光之下。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身后如临大敌的禁军和面色复杂的百官，最终落在李师宪脸上。 “李相，人……还你！” 他手臂一松，猛地将赵如烟向前一推！ 赵如烟踉跄几步，被冲上前的禁军和心腹婢女慌忙扶住。 她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叶凌云，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与屈辱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印在灵魂深处！ 叶凌云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他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叶凌云端坐马上，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如电，扫过城楼上下，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赵如烟！李相！诸位！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 “驾——！” 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城外那沉默的钢铁洪流！ 叶芷青、岳飞护着家人、赵玲珑紧随其后，迅速汇入军阵之中！ “轰——！” 数万叶家军，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 阵型瞬间变换，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动作整齐划一，迅捷如风！ 没有一丝喧哗，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汇成一股低沉的、令人心悸的轰鸣，如同滚滚闷雷，碾过大地！ 烟尘腾起，遮蔽了部分视线。 但那支沉默而强大的军队，已然调转方向，朝着南方，苍梧郡的方向，如同钢铁洪流般，滚滚而去！ 只留下漫天烟尘，以及临安城头，那一片死寂的震撼与……挥之不去的恐惧阴影！ 赵如烟在侍卫的搀扶下，望着那消失在烟尘中的玄色身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叶凌云……”她低声呢喃，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我们……后会有期！下一次……本宫定要你……跪在本宫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