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滦州炼狱,仁心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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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湾,滦州港。 曾经繁忙的港口,此刻如同被巨神之手狠狠蹂躏过一般,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死亡废墟。 巨大的花岗岩码头断裂、扭曲、沉入浑浊的海水,只留下狰狞的断茬。栈桥坍塌,船只倾覆,破碎的船体如同死鱼的骨架,半埋在淤泥和瓦砾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海腥、焦糊、尸臭和浓烈消毒水气味的恐怖气息,如同地狱的呼吸,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心头。 岳飞率领的岭南铁甲舰队,在滦州港外锚泊。 巨大的“破浪号”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俯瞰着这片人间炼狱。 当放下的小艇载着岳飞等人靠近岸边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身经百战、见惯生死的统帅,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剧震! 目光所及,一片末日景象! 曾经高耸的城墙,如同被孩童推倒的积木,断壁残垣绵延数十里,巨大的石块散落一地,露出里面断裂的水泥块和破碎的夯土。 城内,几乎看不到一栋完整的建筑! 房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碎,只剩下犬牙交错的断壁和堆积如山的瓦砾、木梁、碎砖! 许多地方,巨大的裂缝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吞噬了整条街道,只留下黑黢黢的深渊和涌出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那是铁水横流引燃的大火肆虐后的烙印。一些地方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飘散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倒塌的烟囱、倾覆的熔炉、扭曲的蒸汽机残骸……曾经象征着大乾工业力量的工坊区,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破碎的钢铁骨架,无声地诉说着毁灭的惨烈。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尸体! 废墟之下,瓦砾缝隙中,街道沟壑旁……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尸体! 有的被巨石压扁,血肉模糊;有的被大火烧成焦炭,蜷缩如虾;有的漂浮在浑浊的积水坑中,肿胀发白;更多的,则被掩埋在深深的废墟之下,只露出一只僵硬的手,或半张惊恐绝望的脸……苍蝇如同乌云般盘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成群结队的野狗在废墟间游荡,啃噬着腐肉,发出贪婪的撕咬声。滦河浑浊的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肿胀发白的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河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顺风飘散数十里! “呕——!” 一名随行的年轻水兵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岳飞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 这不再是战争,而是……天罚! 是大地对生灵的无情屠戮! “将军……”副将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这……这还能有活人吗” 岳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的悲愤与窒息感,声音嘶哑却坚定:“有!一定还有!快!卸下工程机械!留一队人协助卸货!其余人……随我北上!目标——御金关!”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废墟,眼中含泪,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 他知道,多停留一刻,御金关就多一分危险! 北境万千百姓的性命,系于一线!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上马!出发!” 铁蹄踏过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废墟边缘,岳飞率领的精锐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带着沉重的使命与悲悯,义无反顾地冲向北方烽火连天的战场。身后,是滦州无声的哭嚎与绝望的深渊。 七日后。 当陈凌风率领的岭南工程救援队和后续物资车队,风尘仆仆地抵达滦州外围时,眼前的景象,依旧如同凝固的地狱画卷。 大乾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早已抵达。 然而,他们的存在,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加剧了这片土地的苦难! 临时搭建的官棚内,几名身着锦袍、脑满肠肥的官员,正围坐在炭火旁,悠闲地品着热茶,吃着精致的点心。 棚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排着长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待着那点少得可怜的、掺杂着沙石的稀粥。 一名小吏挥舞着皮鞭,不耐烦地呵斥着拥挤的人群:“挤什么挤!都排好队!再挤,今天谁也别想领!” 不远处,几个衙役正粗暴地将一具从废墟中拖出的尸体丢进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尸坑,如同丢弃垃圾。 旁边,一个妇人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跪在一名官员面前哭求:“大人!求求您!给点药吧!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 那官员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滚开!药是给上头老爷们备的!哪有空管你们这些贱民!死就死了,省口粮食!” “混账东西!”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平地响起! 陈凌风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从马背上跃下! 他大步冲到那官员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是谁!敢对本官无礼!”那官员吓得脸色煞白,色厉内荏地尖叫。 “本将岭南秦王麾下,陈凌风!” 陈凌风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尔等食朝廷俸禄,受万民供养!灾民水深火热,尔等却在此作威作福,草菅人命!视百姓如草芥!该当何罪!” “岭……岭南秦王”官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强自镇定,“你……你们岭南反贼!有何资格管我大乾之事!本官奉旨赈灾,轮不到你……” “奉旨奉的是哪门子旨!” 陈凌风怒极反笑,眼中杀机爆射,“奉的是刮地皮、喝民血的旨吗!来人!给本将拿下!查!查清他们克扣了多少粮饷!贪墨了多少物资!” “是!”身后如狼似虎的岭南军士一拥而上,瞬间将那几个官员和衙役按倒在地! “反了!反了!你们岭南要造反!”官员挣扎着嘶吼。 “造反”陈凌风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 “噗嗤!” 一颗肥硕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此等蠹虫,留之何用!”陈凌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传令!凡大乾赈灾官员,有贪墨克扣、欺压灾民、玩忽职守者……杀无赦!以儆效尤!” 雷霆手段,瞬间震慑全场! 灾民们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喊与欢呼! 那些原本趾高气扬的衙役,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陈凌风不再看那具尸体,转身面对黑压压的灾民,声音洪亮如钟:“乡亲们!岭南秦王叶凌云殿下,闻滦州巨灾,心系黎民!特命我等,携粮草、药品、器械,前来救援!从今日起!岭南救援队,接管滦州赈灾事宜!” “开仓!放粮!搭设粥棚!保证人人有热粥暖身!” “工程队!立刻行动!清理废墟!搜救生还者!” “医疗队!准备救治伤员!无论轻重,一视同仁!” “所有人!听我号令!有力出力!有物出物!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秦王万岁!” “岭南万岁!” ……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绝望的灾民眼中,终于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然而,希望的光芒,终究难以驱散笼罩滦州的死亡阴影。 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消息传递的延误,路途的遥远,让救援队抵达时,距离那场毁灭性的地震,已经过去了近五十天! 废墟之下,早已没有了呼救声。 只有无尽的死寂,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越来越浓烈的、令人窒息的尸臭。 挖掘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 每一次搬开沉重的石板、梁木,都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而挖出来的,绝大多数是早已冰冷僵硬、甚至高度腐烂的尸体。 “队长!这边!好像……好像有动静!”一名工程队员在清理一处半塌的房屋时,听到微弱的敲击声,激动地大喊。 陈凌风立刻带人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清理瓦砾。 终于,在几根交错的大梁下,发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一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蜷缩在里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早已断气的婴儿。 她的眼神空洞,嘴唇干裂,只有手指还在无意识地微微颤动。 “快!担架!水!” 陈凌风声音嘶哑,亲自跳下去,小心翼翼地挪开障碍物。当老妇人被抬上担架时,她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妈的!”陈凌风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断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在绝望中熄灭。 但他没有放弃,他红着眼睛,对着疲惫不堪的队员们嘶吼:“挖!继续挖!就算……就算只能挖出尸体!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不能让我们的同胞……曝尸荒野!” 临时搭建的医疗营地,是这片死亡之地中唯一带着生气的所在,却也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绝望的呻吟。 东方白一身素净的白衣,脸上戴着特制的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她动作麻利而精准,正在为一个腿部严重溃烂、深可见骨的伤者清创。 伤口散发着恶臭,脓血和黄绿色的组织液不断渗出,引来成群的苍蝇。 “按住他!”东方白的声音透过口罩,冷静而清晰。 两名助手立刻用力按住因剧痛而挣扎的伤者。 她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酒精灯上灼烧消毒后,快速而精准地切除坏死的腐肉和筋膜。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碘酊!”她伸出手。助手立刻递上棕色的消毒液。 东方白仔细地用棉球蘸取,擦拭创面深处。 伤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她却不为所动,眼神专注如磐石。 她知道,只有彻底清创消毒,才有万分之一的生还希望。 “沈老带来的显微镜下,那些蠕动的‘小虫子’……就是腐烂和发烧的元凶!” 东方白一边操作,一边对身边的年轻医官低声讲解,“酒精、碘酊、高温……都能杀死它们!清创必须彻底!敷料必须煮沸消毒!接触伤者前后,必须用肥皂洗手!这是……王爷说的‘无菌操作’!是救命的关键!” 她处理完这个伤者,又立刻转向下一个。 这是一个高烧不退、神志模糊的孩子,肺部发出可怕的呼噜声。 东方白俯身,用听诊器仔细听着孩子的胸腔,眉头紧锁。“肺部感染……很严重。注射青霉素!加大剂量!注意观察过敏反应!” 营地里,伤员密密麻麻。 断肢的、内伤的、感染的、烧伤的……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哭泣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尸臭和消毒水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但东方白和她的医疗队员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穿梭在病床之间。 她们戴着口罩,手上沾满血污和消毒水,眼神却始终坚定。 一个年轻的医官忍不住跑到角落呕吐起来,她刚刚处理完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东方白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递过一杯温水:“漱漱口。记住,我们多坚持一刻,就可能多救回一条命。王爷说过,医者仁心,见死……必救!”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依旧被死亡笼罩的废墟,望向那些在绝望中挖掘的身影,望向营地里痛苦挣扎的伤员。 口罩下的嘴唇紧紧抿着。她知道,他们来得太晚了。许多生命,早已在黑暗和绝望中消逝。 但她更知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还有一个生还者,他们……就不能放弃! 仁心不灭,希望……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