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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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临安城。 浓墨般的夜色沉甸甸地压着这座千年帝都，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死寂的街巷中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明日便是秦王叶啸天下葬之日，这座城却安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秦王府后院，一处被严密看守的临时工棚内，火光摇曳。 叶凌云一身紧束的夜行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眼前庞然大物。 宁宸轩呕心沥血三昼夜打造的“天灯”。 巨大的绢布气囊在火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下方加固的藤篮中堆放着特制的猛火油罐。 “凌云，万事小心！”宁宸轩声音嘶哑，他深知此举风险，但这是唯一能避开皇宫重重封锁，直抵芷园的方法。 叶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 “好！熊大，随我登灯！” “属下誓死相随！”熊大毫不犹豫，声如洪钟，魁梧的身躯率先跃入藤篮，压得藤篮微微一沉。 他紧握篮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坚毅如磐石。 叶凌云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宁宸轩：“宸轩，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放心吧！定不负所托！”宁宸轩重重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点火！”叶凌云低喝。 “轰——！” 幽蓝色的火焰骤然蹿升，发出骇人的咆哮！ 热浪滚滚扑面，巨大的灯体在狂暴热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竹篾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叶凌云与熊大死死压住篮沿，对抗着那股狂暴的升力！ 一丈！三丈！十丈！ 天灯终于挣脱大地的束缚，摇摇晃晃地升入夜空！ 夜风呼啸着灌入耳中，脚下的临安城迅速缩小，如同孩童玩耍的沙盘。 叶凌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手心冒汗。 熊大更是咬紧牙关，感受着脚下虚空的恐惧。 就在天灯升空之际，临安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沸腾！ “走水啦！西市走水啦！”凄厉的呼喊划破夜空！ 紧接着，西市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浓烟滚滚，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奔逃和物品燃烧的噼啪声。 几乎同时！ “唏律律——！”东城军营方向传来战马惊恐的嘶鸣！ 不知何处爆响的惊雷，或是暗中投掷的爆燃物，瞬间惊扰了马厩！ 数百匹战马挣脱缰绳，如同失控的洪流，嘶鸣着冲出军营，疯狂地冲入临安城内！ 铁蹄踏碎青石，撞翻摊贩，引得一片混乱与恐慌！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随其后！ 北衙粮仓方向腾起巨大的火球和烟柱！ 爆炸的气浪席卷四周，瓦砾横飞！ 粮仓重地遇袭，火光映照着救火兵丁仓皇的身影和百姓惊恐的脸庞！ 三处乱象，几乎同时爆发！ 临安城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救火的锣声、惊马的嘶鸣、百姓的哭喊、兵丁的呼喝……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混乱的喧嚣成了最好的掩护。 地面上的人心惶惶，目光都被城内的火光与混乱吸引，无人抬头望向那深邃的夜空。 皇宫，养心殿。 赵峥正心烦意乱地批阅奏折，被接二连三的巨响惊得笔锋一滞。 “外面何事喧哗！”他厉声喝问。 王承恩脸色煞白地冲进来：“陛下！不好了！西市大火，东营惊马冲城，北衙粮仓……粮仓爆炸了！” “什么！”赵峥猛地站起，脸色铁青， “混账！定是有人作乱！速调禁军！给朕查！严查！” 他心中惊疑不定，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却无暇他顾。 此刻，叶凌云与熊大驾驭的天灯，已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飞越了巍峨的皇城墙头！ 下方巡逻的禁军只顾着眺望城内冲天的火光和传来的喧嚣，丝毫未觉头顶的庞然大物。 天灯精准地悬停在芷园上空！ 叶凌云的心跳如擂鼓，成败在此一举！ “姑姑！婉儿！表姐！我来了！” 叶凌云抛下绳索，熊大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芷园寝殿内，叶芷青、赵婉儿、赵玲珑早已得到宁宸轩的密信，此刻正焦急等待。 听到头顶的呼唤和垂下的绳索，叶芷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亮光：“是凌云！快！” 三人迅速行动。 叶芷青虽贵为皇后，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在赵婉儿和赵玲珑的帮助下，迅速攀上绳索。 赵婉儿紧随其后，动作矫健。 赵玲珑虽有些害怕，但在姐姐的鼓励下也咬牙跟上。 熊大在上面奋力拉拽。 “什么人！” “有人闯进来了！在天上！” 就在最后一人即将进入藤篮的刹那，终于有巡逻的禁军发现了异常！ 惊呼声响起！ 数支利箭带着尖啸破空而来！ “铛！铛！铛！” 箭矢射在藤篮底部或气囊坚韧的绢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未能造成致命伤害！ 高度和坚韧的材料成了最好的防御！ “快升！”叶凌云急喝！ 熊大猛地添加燃料，火焰暴涨！ 天灯骤然加速上升！ “放箭！快放箭！” 地面上的禁军统领气急败坏地怒吼。 然而，天灯已迅速拔高，超出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只留下一个在夜空中越来越小的光点。 “废物！一群废物！” 赵峥在养心殿内暴跳如雷，刚刚得知皇后被劫走的消息，“叶凌云！他竟敢……竟敢如此！王承恩！给朕追！追不回皇后，提头来见！” 王承恩冷汗涔涔，领命带着一队精锐黑冰台侍卫，骑上快马冲出宫门。 然而，刚一进入街道，他们便陷入了混乱的泥潭！ 西市方向火光熊熊，救火的人群扛着水桶、推着水车，哭喊着奔逃，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东城惊马仍在横冲直撞，马蹄踏碎摊位，人群四散躲避，一片狼藉！ 北衙粮仓的爆炸更是引来了大批救火的兵丁和看热闹的百姓，将几条主街堵得严严实实！ “让开！皇城司办事！速速让开！” 王承恩的侍卫厉声呵斥，甚至挥鞭抽打，但混乱的人群如同潮水，根本无法驱散。 王承恩心急如焚，看着那远去的天灯光点，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在付出撞翻数人、马匹受惊的代价后，王承恩一行人终于狼狈地冲出临安城南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开阔的追击之路，而是一群如同鬼魅般从路边密林中无声涌出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招招狠辣，直取要害！ 甫一交手，王承恩便心中一凛：这不是普通的江湖匪类！这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是……死士！ “西夏弯刀！合击战阵！是西夏人！”一名经验丰富的侍卫格挡开一记刁钻的劈砍，失声惊呼！ 对方使用的武器和战法，带着鲜明的西夏军旅风格！ 王承恩又惊又怒：“西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奋力抵挡，心中疑窦丛生。 这些西夏死士显然意在阻截，而非死战，纠缠片刻后，见王承恩等人难以突破，便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叶凌云驾驭天灯，按照预先规划的路线，降落在城外十里坡的乱葬岗。 这里磷火幽幽，鸦啼凄厉，正是木可儿约定的接应地点。 果然，木可儿早已等候在此，她身旁不仅有叶安、宁宸轩，还有那些被叶凌云招募的、身怀绝技的工匠们！ 他们虽面带风尘，眼神却充满坚定。 “姑姑！婉儿！玲珑！你们没事吧”叶凌云跳下藤篮，急切地问道。 “凌云！”叶芷青一把抓住侄儿的手臂，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却异常镇定，“姑姑没事！你……你太冒险了！” “小表弟！”赵玲珑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赵婉儿则默默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叶凌云，有担忧，有敬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她刚才在空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叶凌云紧绷的神经和那份不顾一切的决心。 “还好一切平安！”宁宸轩上前一步，虽疲惫却难掩激动，“多亏了城内乱成一锅粥，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叶凌云环视众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宸轩兄，你立刻带着姑姑、婉儿、玲珑，还有叶安、工匠们，按照原定路线，火速南下岭南！ 木可儿姑娘的人会沿途接应！ 到了岭南，按计划行事，安顿下来等我！” “那你呢”叶芷青和赵婉儿几乎同时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叶凌云眼神坚定，望向临安城方向：“我要留下来！ 明日，我要亲自为爷爷扶灵下葬！身为人孙，岂能缺席 你们放心，我自有脱身之计！” “不行！太危险了！”叶芷青断然拒绝，“赵峥现在恨不得生吞了你！明日葬礼，必是龙潭虎穴！” “姑姑，我意已决！” 叶凌云语气不容置疑，“爷爷待我恩重如山，这最后一程，我必须送！ 况且，我若此时离去，反倒显得心虚，更坐实了某些人的污蔑！ 我有办法应对！” “我陪你！” 赵婉儿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异常坚定。 她走到叶凌云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你的未婚妻，我的……先天一气也与你相连。 你在哪，我在哪！ 要死，一起死！ 要闯，一起闯！” 叶凌云看着赵婉儿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眸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到一阵头疼。 “婉儿……”他刚想再劝。 “不必多言！”赵婉儿打断他，“要么带我一起，要么你现在就把我绑了送回宫里去！” 她语气决绝，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叶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姑姑担忧的眼神，最终只能妥协：“……好！婉儿随我！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 赵婉儿微微颔首：“好。” 叶芷青看着这对小儿女，心中叹息，却也知无法改变，只能紧紧握住叶凌云的手：“凌云，万事小心！姑姑在岭南等你！” “姑姑保重！”叶凌云郑重道别。 宁宸轩知道时间紧迫，不再犹豫：“凌云，公主殿下，保重！我们在岭南等你们凯旋！”他 深深一揖，随即指挥众人，在木可儿部分西夏死士的护送下，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送走众人，叶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转向熊大和留下的几名心腹侍卫：“走！该我们去‘救’王指挥使了！” 他翻身上马，赵婉儿紧随其后。 一行人不再隐藏行迹，反而点起火把，策马朝着王承恩被西夏死士阻截的方向疾驰而去！ 果然，没跑多远，便看到王承恩一行人正灰头土脸地清理着路上的陷阱。 这些陷阱显然是西夏死士刻意制造或遗留的。 他们个个狼狈不堪，惊魂未定。 “前方何人！” 叶凌云故意大喝一声，带着人马如旋风般冲到近前，火光映照下，他一身戎装，神色“焦急”。 王承恩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叶凌云，更是惊疑不定：“叶……叶世子！你……你怎么在此！” 叶凌云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沉声道：“王指挥使！本王在府中察觉有西夏细作窥探，追踪至此！ 方才是否遭遇一群黑衣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他语气急促，仿佛真在追捕要犯。 王承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反驳。 难道说自己是追天灯追到这的 他只能顺着叶凌云的话，指着西夏死士退走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是……是一群西夏死士！往……往那个方向去了！他们武功高强，阻我去路……” “哼！好胆的西夏贼子！竟敢在我大乾都城撒野！” 叶凌云怒喝一声，随即对王承恩道：“王公公受惊了！ 此地危险，公公速回宫向陛下复命！追剿西夏细作之事，交给本王！” 他一副义不容辞、忠心为国的模样。 王承恩看着叶凌云和他身后“精悍”的侍卫，再看看自己这边惊魂未定的手下，心中憋屈得几乎吐血！ 他既没追到天灯，又让西夏人跑了，现在还被叶凌云“救”了！ “叶世子……”王承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公公快回吧！陛下定等急了！”叶凌云“关切”地催促道，随即不再理会他，对身后侍卫一挥手：“追！” 一行人策马扬鞭，朝着西夏死士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王承恩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望着叶凌云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片狼藉的现场，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回……回宫！”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王承恩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浑身颤抖，将追击受阻、遭遇西夏死士、被叶凌云“解救”并“抢功”的经过，添油加醋却又不敢过分偏离事实地禀报了一遍。 “废物！一群废物！”赵峥听完，再也抑制不住滔天怒火，抓起御案上的九龙玉镇纸，狠狠砸在王承恩面前的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玉器瞬间粉碎！ “朕的禁军！ 朕的皇城司！ 竟然连一个黄口小儿都拦不住！ 抓不住！还让他……让他把皇后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啊！” 赵峥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指着王承恩的鼻子破口大骂， “还有西夏！ 西夏人怎么会出现在临安城外！ 还偏偏拦住了你！ 这是巧合吗！ 啊！”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微臣……微臣无能！ 微臣罪该万死！那叶凌云……他……他定是早有预谋！ 还有那些西夏人……定是与他勾结！” “勾结！他叶凌云好大的胆子！” 赵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沸腾，“明日！ 明日就是叶老匹夫下葬的日子！ 叶凌云！ 朕看你明日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朕要让你……让你和你那死鬼爷爷……一起送下地狱！” 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厉声咆哮： “传旨！ 明日秦王葬礼，临安城……全城戒严！调集所有禁军、城防营！ 给朕把秦王陵围成铁桶！ 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朕……要亲自‘送’叶老匹夫最后一程！” 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冰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