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万饼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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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亲验，一句“有功于朝廷，有德于灾民”的定论，彻底扫清了“救灾饼”前行路上最后的障碍。东塘工坊内外，灯火彻夜不熄，石磨隆隆，灶火熊熊，那印着麦穗与“赈”字的灰褐色饼块，以惊人的速度被制作出来，装入麻袋，堆叠成山。不过旬日，竟凑足了十万之数！ 这一日，车马辚辚，官旗招展。由州府指派的押运官，一位姓王的主簿，带着数十名兵丁衙役，浩浩荡荡来到东塘村接收这批赈灾物资。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麻袋，王主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翻身下马，与迎上前来的李青禾和村正略作寒暄，便指挥手下开始清点、装车。 手续交割完毕，银货两讫——朝廷拨付的采买银钱，按事先约定的价格，足额支付给了东塘工坊。李青禾仔细核验过银两成色与数目，确认无误，这才让周娘子收入库中。 然而，就在装车已毕，车队即将启程之际，那王主簿却并未立刻下令出发，反而踱步到李青禾身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贪婪与“提点”意味的笑容： “李娘子，此番制饼赈灾，辛苦，也功劳不小。”他搓了搓手指，意有所指，“不过嘛……这‘救灾饼’嘛，毕竟是应急之物，粗粝难咽。北地灾民可怜呐，光吃这个，怕是难熬。本官心有不忍，想着……能否请娘子行个方便” 李青禾眉头微蹙，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嘶哑道：“大人有何指教” 王主簿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这批采买银两，娘子已如数收到。本官这里……另有一笔‘辛苦银’，想请娘子帮忙，将其中一部分……嗯，就三万饼的数额吧，折换成细粮，比如米麦之类，一同运往灾区。如此，灾民也能吃得稍微顺口些，岂不两全其美至于折换的差价嘛……呵呵，自然少不了娘子的好处。” 他说着，竟从袖中隐秘地掏出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锦囊，作势就要往李青禾手中塞去！ 李青禾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明白了这王主簿的龌龊心思！他竟是想利用押运之便，侵吞朝廷拨付的采买银，中饱私囊！所谓的“折换细粮”，不过是托词，那锦囊里的“辛苦银”与所谓的“差价”，根本就是赃款！他想拉她下水，将这贪腐之行伪装成“体恤灾民”！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心底窜起！北地灾民嗷嗷待哺，此人竟敢在救命粮上动手脚！ 她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塞过来的锦囊，枯槁的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嘶哑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拒绝，清晰地在空气中响起，甚至引得附近几个正在捆绑货物的兵丁都侧目看来： “王大人！此银乃朝廷赈灾专款，分文皆关乎北地饥民生死！这‘救灾饼’虽粗，却是依律采买，足数足量，最能济急！民妇只知依约交货，不知何为‘折换细粮’，更不敢受此无名之财！请大人即刻押送赈饼启程，莫要延误！” 王主簿没料到这乡野村妇竟如此不识抬举，且声音之大，几乎将他的私密勾当公之于众，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既羞且怒：“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官一片体恤之心……” “大人的‘体恤’，还是留给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分辨吧！”李青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再与之纠缠，转身厉声对周娘子喝道，“周嫂子！立刻牵我的马来！再让张寡妇之子，骑上最快的驴，分头行动，速去州府衙门，面见知府大人，禀明此地情况——就言东塘村十万救灾饼已备齐，然押运官王主簿意图以银换粮，拖延行程，恐误赈灾大事！请府尊大人明察！” 快马报州府！ 李青禾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那王主簿吓得魂飞魄散，指着李青禾，手指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万没想到，这妇人竟如此果决狠辣，直接要将事情捅到州府最高层！ 周娘子反应极快，立刻应声而去。张寡妇也毫不含糊，推着自己那半大的儿子就往外跑。 王主簿带来的兵丁衙役们面面相觑，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无人再敢动作。 不过半日功夫，快马加鞭，消息已传入州府。知府闻报，勃然大怒！北地灾情如火，竟有官员敢在赈灾物资上动手脚，简直是丧心病狂！立刻派出巡按御史，带着精锐衙役，火速奔赴东塘村。 御史到场，人证（在场兵丁、村正）、物证（那未来得及藏起的锦囊、以及王主簿随身账册上隐晦的记录）俱在，王主簿无可抵赖，当场被革去官职，锁拿查办！那十万救灾饼，由御史亲自监督，即刻启程，一路西行，运往灾区。 塘埂方向。 夕阳如血， 映照着重新启程、滚滚西去的车队。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于村外高岗。 浑浊的目光…… 掠过那被押解离去、面如死灰的王主簿， 又望向西方遥远的天际， 最终落在岗下那个迎风而立、衣袂飘摇的枯槁身影上。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哑的、仿佛也浸透了贪腐腥臭与正义铁蹄声的声响， 缓缓地吐出： “……饼——……” 声音顿了顿， 似在护送这十万救赎穿越人心鬼蜮。 “…——净——…” “…——征——…” 下颌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对蛀虫的清除与使命必达的冷酷决绝， 向下一点。 “…——实——！” “饼净征实——！！！” 声音落下。 他身影融入血色残阳。 李青禾独立高岗， 望着西天最后一缕光。 一场肮脏的交易， 被—— ……快——……刀——……斩——……乱——……麻——……般——……粉——……碎——……，……救——……命——……的——……粮——……食——……得——……以——……净——……化——……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