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苇根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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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塘的死寂,比三钱银子更沉,更粘。契约上那个沾着脓血和泥污的指印,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耻辱。李青禾枯槁的身影钉在龟裂的塘埂上,单薄的破外袄在腊月寒风里猎猎作响,裸露的脖颈和手臂早已冻得发紫,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光,在无边恶臭和刺骨酷寒中艰难地摇曳。三亩烂泥塘,像一张咧开的、冒着毒气的巨口,要将她连皮带骨吞噬。 “姐……”小树细弱颤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担忧。他小小的身体裹在同样单薄的破衣里,枯黄的小脸冻得发青,紧紧拽着李青禾一片破烂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对这片死地的惊惶。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塘底。龟裂的灰褐色硬壳缝隙里,墨绿色的腐水无声地渗出,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脓血。几处深陷的泥坑里,浑浊粘稠的气泡“咕嘟……咕嘟……”地破裂,每一次破裂都释放出更浓烈的、混合着死鱼烂虾和粪便的恶臭,直冲鼻腔。枯死的芦苇杆子,像一把把插在坟头的残破招魂幡,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下! 必须下去! 看个究竟! 这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最后一丝犹豫。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摇曳的微光瞬间被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点燃!她一步一挪,动作带着痉挛般的急切,踉跄着冲向最近一处缓坡! “姐!别下去!臭!危险!”小树惊恐地尖叫,小手死死拽住她的衣角,却被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青禾不管不顾!溃烂的右手极其粗暴地甩开小树的拉扯!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片龟裂、恶臭的泥沼……狠狠地……扑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枯槁的、赤裸的脚踝和小腿,瞬间没入冰冷粘稠的淤泥!那淤泥如同活物,带着刺骨的冰寒和滑腻的触感,死死裹缠上来!巨大的吸力让她猛地一个踉跄,溃烂的右手下意识地撑向旁边的泥地! 触! 掌心!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质感! 更可怕的是,掌心溃烂的伤口瞬间被冰冷的淤泥和腐水淹没!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冰冷和腐败毒素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神经深处!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间挤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破袄!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决绝被巨大的痛楚撕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陷入淤泥的小腿和溃烂的右手!淤泥表面覆盖着灰褐色的硬壳,可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吸食生命的……烂泥潭! 冷! 刺骨的冷!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臭! 浓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雾,疯狂地钻进鼻腔!熏得她眼前发黑,胃袋疯狂抽搐! 痛! 溃烂的伤口在腐水和淤泥的浸泡下,如同被无数只毒蚁疯狂噬咬!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抽身!想逃离!可脚下的淤泥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脚踝!越挣扎,陷得越深! “姐——!”小树带着巨大哭腔的尖叫在塘埂上响起,小小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下来,却被脚下湿滑的烂泥绊倒,重重摔在塘埂边缘的枯草丛里! “别……过来!”李青禾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她枯槁的头颅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丛……半埋在淤泥里的枯死芦苇根上! 根! 抓住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恐惧!溃烂的左手不顾断指处撕裂的锐痛,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死死抓住那丛枯死芦苇裸露在淤泥外、同样冰冷滑腻的……根茎! 拽!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腰背如同绷紧的投石索,猛地向后……狠命一拽! “咔嚓!” 一声枯根断裂的脆响!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枯槁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借着这股力量,陷入淤泥的双脚极其艰难地……向上拔出了一寸! 成了! 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光骤然一跳! 她不再犹豫!溃烂的右手也猛地探出!同样死死抓住另一丛枯死的芦苇根!不顾掌心伤口被粗糙的根茎刮擦、脓血混着淤泥疯狂涌出的剧痛!再次用力向后狠拽! “咔嚓!” 又一声断裂! 双脚又拔出一寸! 拔!拽!拔! 动作疯狂而笨拙! 每一次抓住枯根狠命后拽,都伴随着枯根断裂的脆响和身体向后仰倒的踉跄!每一次踉跄,都让陷入淤泥的双脚艰难地向上拔出一点点!冰冷的淤泥如同贪婪的巨口,不断试图将她重新吞噬!溃烂的双手早已被枯根刮得血肉模糊,脓血和淤泥糊满了小臂!每一次发力,断指处都传来撕裂般的锐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嗬……嗬嗬……”沉重的喘息伴随着每一次挣扎,白气喷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凝结成霜。 终于! 在不知第多少次抓住枯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后狠拽之后! “噗嗤!” 一声更大的、如同拔掉瓶塞的闷响! 枯槁的双脚连同沾满厚重、粘稠黑泥的小腿……终于……极其狼狈地……从淤泥的禁锢中……拔了出来! 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重重地摔倒在相对硬实些的塘埂边缘!冰冷的碎石硌着骨头,带来尖锐的刺痛!浑身上下沾满了恶臭的淤泥,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泥鬼。 “姐!”小树哭喊着扑过来,小小的手颤抖着去扶她。 李青禾枯槁的头颅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看小树,而是死死钉在……自己那双刚从淤泥里拔出的……沾满厚重黑泥的……脚上! 更准确地说…… 是钉在…… 右脚脚踝处! 那丛被她最后拽断、连根拔起的枯死芦苇根上! 那丛枯死的芦苇根,如同纠缠的黑色毒蛇,沾满了淤泥。但在那淤泥包裹的根部缝隙里…… 一个拳头大小、沾满黑泥的…… 坚硬! 凸起! 物事…… 正紧紧地…… 吸附在…… 枯死的根须之上! 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冻僵的脑海! 她枯槁的身体爆发出非人的速度!溃烂的右手不顾剧痛,极其粗暴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猛地抓向脚踝处那丛枯根!死死攥住那个沾满黑泥的坚硬凸起! 抠! 五指如同铁爪,狠狠抠进冰冷滑腻的淤泥和枯死的根须缝隙! 用力! 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掰!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剥离粘连的闷响! 那团坚硬、沾满黑泥的物事……终于……被极其粗暴地……从枯根上……掰了下来! 触! 掌心! 冰冷!坚硬!带着淤泥的滑腻和一种……属于硬壳的……坚实感!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摇曳的微光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溃烂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团沾满黑泥的物事,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举到了眼前! 抹! 溃烂的左手不顾污秽,极其粗暴地抹去那物事表面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泥! 一下!两下! 黑泥簌簌落下! 露出下面…… 一层…… 厚重! 粗糙! 带着隐隐水波纹路和岁月沉积的…… 深黑色! 的…… 坚硬外壳! 蚌! 一只深埋淤泥、吸附在枯死芦苇根上、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 巨大黑蚌! 蚌壳紧紧闭合着,边缘处沾着几缕枯死的根须,如同古老的封印。冰冷、坚硬、沉默,在这片死亡的泥沼深处,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腐朽又坚韧的……气息! “啊——!” 一声带着巨大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尖叫,猛地从塘埂上方炸响! 李青禾枯槁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抬起! 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自己沾满淤泥的身影,死死钉在塘埂上! 一个穿着碎花薄棉袄、挎着小竹篮、脸蛋冻得通红的少女——秀秀,正站在小树旁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李青禾掌心的黑蚌,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巨大的惊愕和一丝本能的……农人看见可用之物的……亮光! “黑……黑蚌!”秀秀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得极高,带着浓重的乡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刺破了塘口的死寂和寒风: “蚌肉……喂鸡!”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尺,飞快地扫过那只巨大的黑蚌,又扫过这片恶臭的废塘,最后落在李青禾枯槁如鬼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壳……磨粉!肥……肥田!” “肥田!”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李青禾深陷眼窝里那片骇人的光亮! 她枯槁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再次低下。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掌心那只冰冷的、沉默的、沾着枯根和淤泥的巨大黑蚌上! 深黑色的蚌壳,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反射着一点……幽暗、冰冷、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腐烂生机的……微光! 肥田 这片死塘 用这……蚌壳!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强行点亮的、近乎毁灭的……希望之火,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光亮剧烈地燃烧着,映照着掌心的黑蚌,也映照着脚下这片龟裂恶臭的……三亩……死地! 她溃烂的、沾满淤泥和脓血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那只冰冷的黑蚌…… 死死地…… 攥紧! 蚌壳边缘锋利的棱角,深深硌进了她溃烂的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也带来一种……无比真实的……触感! 风,呜咽着卷过废塘,掀起更浓烈的恶臭。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依旧半跪在冰冷的塘埂边缘。 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掌心的黑蚌。 死死地…… 钉在了…… 那片龟裂、冒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 三亩…… 淤泥之上! 攥着黑蚌的溃烂右手,在寒风中…… 无声地…… 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