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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尖叫不经耳膜传递。 它像一根无形的冰锥,径直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神魂。 林啸天身躯剧震,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向后踉跄,险些栽倒。 林默更是凄惨,他捂住心口,那道刚刚划开的伤口滚烫,仿佛有亿万只毒蚁正顺着血脉钻心噬骨。 他与百年前的先祖,与那段被尘封的怨恨,通过一滴心头血,在此刻达成了最恐怖的共鸣。 画皮上闪烁的黑白光影,在他眼中不再是影像,而是切肤之痛的记忆。 厨房门口,刘根双腿发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 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被这一嗓子吼散了,胃里那碗仙粥正疯狂翻涌,誓要重见天日。 “造孽啊……我就是个打杂的,为什么要看这种带体感反馈的现场版禁片……”他缩着脖子,嘴里无意识地念叨。 唯有姜白。 他立于风暴的中心,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他握刀的右手极其稳定,那声神魂尖啸对他而言,不过是材料在加工前发出的杂音,是再正常不过的程序。 他的全部心神,都灌注在刀尖之下。 那道因果之线被骨刀挑起,画皮上,风雨夜的黑白影像开始扭曲、拉伸。 那个穿嫁衣的女人,连同她脸上那绝望到极致的神情,正被骨刀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从“林家后院”这个场景里,硬生生“刮”出来。 那不是平面的剥离。 而是一种维度的抽取。 姜白的刀尖,沿着女人、香炉、老槐树之间那道无形的怨气连接,精准地游走,切割。 刀锋过处,画皮上属于女人的影像便淡去一分。 刀尖上则缠绕上一缕肉眼可见的黑气。 黑气中,有女人的哭嚎,有男人的誓言,有宾客的祝福,最终都化为一句最恶毒的诅咒。 “我以血肉为咒,凡林氏后人,代代受我情绝之苦,直至血脉断绝!” 百年前的毒誓,如怨鬼的指甲刮过玻璃,在后院中尖锐回响。 林家祖孙俩听得真切,脸上血色尽褪,这便是纠缠了林家百年的根源。 姜白对此充耳不闻。 他像一个最严苛的玉雕师,在剔除一块璞玉上多余的石皮。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刀都精准到毫厘,不多一分力,不少一分毫。 随着他手腕的翻转、跳动,画皮上,那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 她与那尊紫铜香炉之间的联系,那道看不见的怨念丝线,已被尽数斩断。 所有被斩下的“因果”,都被骨刀牵引着,汇聚在刀尖之上。 终于,姜白落下最后一刀。 骨刀的刀尖在画皮上轻轻一点,恰好点在当初香炉坠地、裂开的那一道缝隙光影之上。 “剥离。”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嗡—— 一声闷响。 画皮剧烈地鼓荡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姜白刀尖上汇聚的那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猛地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不断蠕动、表面布满无数张痛苦人脸的漆黑肉瘤。 这,就是那段百年因果,那道血肉诅咒的具象化。 “啊——!” 肉瘤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的尖啸,猛地从刀尖挣脱,化作一道黑光,直奔院角脸色最差的林默而去! 它是因果的集合体,本能地要寻找最近的血脉,重新寄生! 林默瞳孔骤缩。 他想躲,身体却僵直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污秽扑向自己的面门。 林啸天双目赤红,几乎是凭借本能扑了过去,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孙儿挡下这一击。 可他的动作,又如何快得过这百年怨念。 就在那漆黑肉瘤即将触碰到林默鼻尖的瞬间。 一声清脆的铃响,突兀地在院中响起。 叮—— 悬在空中的惊魂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圈银色的声波涟漪。 那扑在半空的漆黑肉瘤猛地一滞,如同被琥珀封住的蚊蝇,悬停在林默鼻尖前一寸之处,剧烈地颤抖,表面的无数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姜白看都没看那边一眼。 他左手手腕一翻,一个灰扑扑的布口袋出现在手中。 饕餮袋。 他随手将袋口对准那团被定住的肉瘤,平静地开口。 “你的戏,演完了。” 袋口猛地张开,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 那漆黑肉瘤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口吞了进去。饕餮袋的袋口迅速收紧,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一切,重归寂静。 院子里,那尊紫铜香炉上,原本狰狞的裂痕,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光芒中,那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香炉通体变得温润,炉身上,一层厚厚的铜锈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宝光内蕴的紫铜本色。 一股平和、安详的气息从炉中散发出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林啸天僵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老祖宗那若即若离的魂体,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安稳、凝实。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安然无恙的孙子,又看了看那尊完好如初的香炉,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持骨刀、神情淡漠的年轻人身上。 这位老家主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对着姜白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深深叩在地上。 “先生再造之恩,林家……没齿难忘!” 林默也回过神来,跟着祖父一同跪下,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发自肺腑的敬畏。 姜白没理会他们的跪拜。 他收起惊魂铃,拿起那张画皮。 此刻的画皮,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上面那张女人的脸,神情似乎多了一丝解脱的安宁。 他将画皮重新铺在石砧上,拿起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骨刀上的“污渍”。 “手术结束了。”他平淡地开口,“百年的烂疮,已经切除。以后好生供养,别再招惹这些不干净的因果。” “是,是!我等谨遵先生教诲!”林啸天连声应道。 这时,账房先生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张长长的账单,递到林啸天面前。 林啸天一愣,抬头看向姜白。 姜白瞥了一眼,只见账单上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 【跨时空因果切除手术(加急)一次】 【高价值材料(画皮)损耗费】 【惊魂铃镇场费】 【饕餮袋废料清理费】 【精神损失费……】 林啸天看得眼皮直跳,这账单……怎么比慕容家那次还离谱 “先生,这……” “他记着玩儿的。”姜白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尊已经修复的香炉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饕餮袋,“工钱,我已经收了。”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钱财。 而是那段独一无二的“因果”。 如今,这最顶级的材料已经到手。 姜白掂了掂手中的饕餮袋,那团百年怨念正在里面不甘地冲撞着,他感受着那份独特的质感,像是在品鉴一块稀有的矿石。 “百年的爱恨情仇,凝成一团……” “拿来做个一碰就哭的娃娃,应该会很受那些小鬼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