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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下了毒。 或许连若姚都不能幸免 似乎隐隐到了破罐子破摔的那刻,她下了决断后,反而一身轻松,早就不想在这破世道活了。 挣扎了多少年,连天子都换了,她仍是这副不好不坏不死不活的鬼样子,何必苟延残喘 以她的认知,这两百年注定是世家门阀主导的时代,连李世民都没能大刀阔斧改革的时代,她为女子身,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越努力越辛酸,看看眼下,都努力到监牢里了。 “宋娘子,听得见声音吗” 明洛恍惚了片刻,床榻旁已围拢了好些宫人,满脸忧心地望着,其中不乏她眼熟的面庞。 “喔,嗯嗯,听得见。”一开口明洛感到嗓子干哑地厉害,再一摸脖子,似乎上了药,散发出一阵清凉的薄荷味。 “喝水吧。” “药赶紧端来。” “快去通报。” 明洛迟钝地听着,环视了圈四周,屋中陈设并不冗杂,清贵简练,案几上摆着花,屋内香几焚着宫中常用的香。唯独她所躺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宝罗帐,微风起鲛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是东宫” “正是,昨夜可吓坏了庄彩姐姐。”有小宫女活泼地应了声。 长孙来请的时候,明洛已经喝了一碗药,吃了些许粥,不卑不亢道:“小人马上过去。” 由着宫人给她换了身循规蹈矩的宫装,稍稍用胭脂遮掩了下气色,明洛神色沉静地往正院去。 好巧不巧,她刚进正院,另有一内侍匆匆来院门处回话,和她一对视,居然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境再度泛起波澜,荡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散开去。 不过这不是宫外,她做不得主,更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问一句,便也只能稳住心神。 等按着礼数规矩给长孙请安后,原本如沐春风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明洛便也静默无语地跪着。 这个时节算不上春暖花开,正院里依旧用着炭盆,漆铜火盆里一芒一芒的红箩炭烧得正旺,不时迸出几星通红的火点子,平添零星生气。 “没有话和本宫说吗” 长孙没多为难她,抬眸示意了奉莲把人扶起来。 明洛是真经不住跪,才这么一点点的功夫,居然做不到举止如常,一副不耐受的模样。 “小人倍感惭愧。”她此刻的心情完全心灰意冷,虽说有一点点重返人世的庆幸,但心上仍笼罩着厚厚的阴霾。 “你惭愧什么” 长孙晓得她不是谦卑的性子,故而有此一问。 “惭愧于让皇后为小人操心了。”明洛垂首道。 长孙温然一笑:“只是本宫不清楚,你何时与官员做起了这等买卖,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 “本宫的兄长要造反,也能在市井里听到”长孙愈发觉得神奇,她笑盈盈地看向明洛。 明洛知道这是新账旧账一块算了,想也知道,古代的算法讲究宗族个人一体,长孙哪怕和长孙安业关系不睦,也不希望对方担上反贼的名声,这对长孙家不利。 “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明洛又将如何发现那麦庄不对劲的前因后果给长孙说了遍,希望能糊弄过关。 “就是上回你救了全身烧伤的人,在庄子里安置的……是那个麦庄”长孙对此印象深刻。 张氏那次随行,回来后事无巨细和她说了。 “正是,小人在去岁秋收之际常往城外跑,查看自家庄子的收成,还有棉花,时常路过麦庄,绝不敢欺瞒皇后,您一查便知。” 长孙眉眼秀长,隐着浅淡的笑意,让人无法捉摸到底是喜是怒:“你说出口的话倒没有假过,这逻辑也算完整,可是……你总是赶上这样的事儿,会不会别有洞天”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开始蔓延,她只想富贵荣华地在长安苟且完这一生,怎么就那么难 “不是人和人,是你和其他人,的确天差地别。”长孙一语点出真谛,示意她上前几步。 “所以就该死吗” 明洛静静抬眸和天底下最尊贵,后世名声最好的皇后对视。 “就你这一眼,按着规矩就算该死了。”长孙轻描淡写地笑,细细凝视了会她脖子上的红痕,鲜明而骇人。 明洛唇角牵起点笑意:“是啊,小人这样的按规矩都死八百遍了。皇后知道小人从哪家府上跑出来的吗” 长孙不语。 昔年李秀宁和她透露过些许风声,是大户人家,不受主母待见,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地成了逃婢。 ”是世子府啊。“ 明洛笑得有点诡异。 世子府 长孙第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哪家“ 明洛一字一顿道:”唐王世子府啊,郑观音第一眼就不喜欢我,变着法子地折腾我,所以跑了。“ 郑观音三个字的落地,成功让长孙雍容平静的面容上添了一丝裂缝,甚至止不住地变了脸色。 ”你好大胆子,敢直呼她的名讳。” 明洛拨了拨耳边没能梳拢的鬓发,眉眼间露出几分萎靡,声音低沉:“又有什么干系,我也不想活了……” “住嘴!” 长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宋家夫妻虽是你养父养母,但你不是说过吗宋家于你有大恩,你当为之养老送终,尽人子本分,怎可轻言死生” 屋内气氛凝重地让人喘不过气,尽管是偏远,但一应供奉都是足的,暖意溶溶,香气淡淡。 长孙的视线犀利而充满审视,明洛呼吸轻飘飘的,显出一两分劫后余生的虚弱,平静的面庞上弥漫开麻木的惨淡和萧索,宛如雪后的旷野,一览无余,毫无遮蔽。 “阿耶他好像病了。” 明洛的声音如同她的呼吸一样,既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 “病了所以呢要是你阿耶没了,阿娘也不管了”长孙语气缓和了些许,眼神里的凛冽并未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