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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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洛感叹着上位者的视角偏差，又冷不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 大意是在尊卑确定的情况下，卑者会比尊者以为的更加用力，尤其在最初的表忠心阶段，尊者的每一句话和每一次反应在位卑者看来都不亚于上苍示警。 “奴…”平娃口齿的确不算伶俐，比平成差了不少。 可拔尖的机缘就不偏不倚落在了他头上。 “下去歇息吧，听到的这两句话都忘了，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明白吗”明洛先侧身拿过了温圆备好的巾帕。 她洗好脚也要睡了。 “奴明白。”平娃如释重负地离开了，独留下明洛一边擦脚一面思考人生。 待得将脚放进暖好的被褥中，明洛不免在意起了自己在李秀宁面前的形象，她看自己，是不是和自己看平娃差不多 她会在意平娃的出身吗 不太在意，明洛只在乎眼前。 如果得知平娃是一户和宋家关系密切却有点交恶的某家逃奴，她会扭送其去报官或寻那户人家吗 肯定不会。 本来芝麻大小的一个奴婢，硬是要给自己找麻烦，白费时间精力。 又落不到什么好处。 反而还会惹得一身腥，甚至被埋怨 一旦换位思考，她就能稍稍读懂平阳公主的心思。 明洛越想越轻快，几乎要和自己往昔的经历彻底一刀两断，又不免对李秀宁纯靠想象的突厥奸细一事耿耿于怀起来。 她不在意自己的旧主是谁，却计较自己如今的言行举动是否在给突厥做事。 说到底，那才是事关李秀宁实际利益的事。 总不好让突厥从她和柴绍这儿有了突破进展，作为带过兵的公主，她心里有一杆权衡利弊的秤，且处在上位者的位置上俯瞰，几乎一目了然。 平娃的出现和表态，一方面坐实了刘文静正在遭遇算计的处境和即将爆发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拨云开雾地让明洛捋清了平阳公主的视角和观点。 彻底打消了她蠢蠢欲动的念头。 摒弃先前的过往履历，在李秀宁面前，她合该只做分内事，不该对其他指手画脚，故作聪敏地发表见解。 尤其关乎朝政，关乎突厥。 那只会在对方心中不断给自己的真实身份加码。 上位者看底下人上窜下跳地蹦跶，大抵就是她前段时间的活跃表现了。 这番认知虽说点破了自己人微言轻，无足轻重的可悲事实，但也为今后的发展和规划找对了方向。 将视线重新聚焦在自己的阶层吧，不要再费劲向上攀爬，仰着脖子，端着笑脸，成为上位者向下凝视的一幅图景。 一夜无梦。 第二日她在一片混沌里睁开了眼，仿佛没有睡过，又身心焕然一新。 等明洛推开院门，平娃上道地跟了上来。 “娘子安好。”他仍和从前一般，半躬着身子，神情与其他奴仆无异，些微的麻木里透着深入骨髓的卑弱顺从，一双眼则隐在杂乱的眼睫下，藏住了所有流转的心思。 明洛轻描淡写地笑：“你反正本来就在我身边做事，平田在药铺帮忙，平成走街串巷负责打听，正好了。” 人看着不起眼也好，免得多生事端，办事行走更方便。 今儿温圆要留在家里帮忙，平成也被宋平支使着在前院帮忙，明洛便只带了他一个往医馆上班。 “会骑马吗”尽管眼下家境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宋家也拥有了富余的车马牛羊，不过明洛仍不习惯仅仅为了派头和脸面强行坐车，连去医馆都得装模作样撑起行头。 左右她不是千金小姐，况且真计较抛头露面四个字的话，她首先该放弃行医的工作。 平娃一愣又一喜，答得努力显上进：“奴有点底子，能马上学会。” 明洛对此不过一笑，如往常般从侧门处进，几个以元郎为首的学徒早早来了准备。 邱三郎今早自然不会出现，家里多了个嫂子，可不得敬茶认人领红包，秋花冲明洛扬起个大大的笑脸：“师傅好。” 邱家郎君也好，元郎平田也罢，名义上都是认宋平作师傅的，只不过日常学习实践里，明洛出面的时候更多些。 “秋花，今日要考试，加油哦。”明洛眨了眨眼，便进里间换了身类似白大褂的外衣，翻开日常的大笔记本看今日的复诊病人。 根据这段时日的经历和门诊的普世情况，她给自己定了一上午五十个普通号的上限，一个二十文钱。 截至目前为止，从没超过二十个。 今儿是预约人数突破五个的大日子，故而她一早便进入了状态，没再街上转个几圈，拎点冒热气的吃食汤食回来。 “娘子，马公子陪着他阿娘来了。”平娃引着几人前来，在内外做了简易隔断的幕布前停下了脚步。 只听那马公子连连摆手：“如何称得上公子，莫要乱喊。” 明洛伸手拉上口罩的带子，起身相迎，略略惊讶道：“今儿是老夫人过来吗还以为是小孩子适应不了春日的气候变化，身子不太舒服……” 不怪明洛如此热情周到，主要这是三郎学堂的先生家。 这位马姓公子，尽管其貌不扬，隐隐还有点土气，可架不住顶着先生的巨大光环，学问也极好，反正宋平对他十分重视，隔三差五往他家送点温暖，要不然也约不到明洛这儿。 “上回医师对小儿的救命恩情，某都来不及答谢，这回又要辛劳医师了。”马姓男子是真心惭愧，他家境贫寒，虽说靠着教书育人勉强养活自己一大家子人，但真拿不出多余的财帛以示感谢。 明洛犹自感慨着岁月对普通人的摧残。 那老太太脸上处处风霜痕迹，刀削斧凿得比小说男主还要深刻厉害，衬得本就略显刻薄的长相愈发下撇，尤其那两道嘴边的法令纹，几快落成九十度。 “大郎，你咋和你娘子学得一个样，动不动跑医馆来求啥子苦吃，都是做不得数，骗人的玩意儿，那么几个字写的就卖你半贯钱，咋不去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