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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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出宫不是为了贪图一口吃的，一日功夫她行程排得很满，首先去城外酒庄，早早派人知会了裘三，顺带见见故人。 其次，去一趟洛阳城中的宅子，就是昔年她在洛阳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住处，取一些东西。 最后，就是逛一逛大街小巷，给自己和溪娘买点好吃的好玩的，为循规蹈矩的宫廷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考虑到骑马和利落走动的需求，明洛特地换了换了一身颜色稍暗的青碧色衣裙，裙裳隐隐有些透明，是镂空的银线花纹，修成一朵朵盛放到极致的合欢花，于明灿阳光下来回闪耀。 再把溪娘和一伙伺候她的宫人打包送去了李泰处，反正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李泰这么在意亲爹，肯定会照料好溪娘。 她就不扯着溪娘到处乱窜了。 每一处都比她预想得更热闹也更拖沓，裘三的酒庄，堪比贾府为了迎亲元春省亲的大观园，入目是纤尘不染，人人面上带笑精神饱满，就差跪地两边高呼吉祥话了。 裘三多少晓得她的性子，多年未见是真，但毕竟不曾断了书信，其中口吻说辞一如从前。 明洛不喜欢太卑躬屈膝的言行举止。 她顺当在酒庄吃了饭，吃饱喝足之余，又和裘三交待了自己目前的境况，即她万一和宫外断联的处置方法。 “咦不是让裘某来劫狱吗” 多么地狱的笑话。 明洛心下有些哀凉：“下大狱吗……妃嫔哪有下狱的。”李二是个讲究体面的，没听说他对妃嫔臣子有什么太匪夷所思的惩罚。 总体是个情绪稳定心智健全之人。 “裘某不过玩笑，以宋医师你的出挑，说不定更进一步。”裘三见她微有感伤，赶紧把话往回拉。 “多谢吉言了，反正真有那一日，你们各自好好生活。洛阳这边，我有心无力，全靠你缝缝补补。” 明洛对酒庄的现状很满意，对每年送到长安的分红相当中意，这生意因她而起不假，但过了这么多年，或许该调整下比例了 不能仗着最开始的功劳‘倚老卖老’。 “调低宋医师你的”裘三习惯性地用旧称。 明洛笑意盎然，神情舒展：“对呀，忙都是你们在忙，眼下要养那么多人，实在不易。我是真心的，也是为了我们互利共存，长长久久。” “不能这么算。” 裘三没成想这居然是明洛今日来的重点之一，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说不上来的难言。 “其实宋医师，咱们能起步能在洛阳城外扎稳脚跟，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没有栽过大的跟头，是运气好吗”裘三仰头喝下一杯酒，吐出一口浊气。 明洛知道他要说什么，哑然失笑。 “所以这些年我拿得问心无愧，没说把钱退给你。” 裘三认真道：“那么重的钱帛，长途跋涉都给医师送到长安了，难道还指望弟兄们拉回去” “哈，是这个理。所以就算我强行要求，你到时也照送不误”明洛摸了摸微凸的小腹，没敢多吃。 没办法，年纪大了代谢慢，只能少吃。 “宋医师英明。” “别，别这么说。听得我发慌。”英明这词，是李二专属，她被裘三一恭维，浑身汗毛都倒立。 “私底下有什么。”托因着这些年养尊处优，裘三的身形面容都圆润富贵了许多，曾经的戾气阴狠已然不见，他感慨道，“宋医师记得魏家吧就是老太爷不做人的那家” 裘三忽然提及往事，明洛亦有一瞬恍惚，魏家。 是啊，她曾在洛阳结识了羊氏。 她当时都记混了，好多姓魏的。 “怎么，他家彻底倒了”明洛对这家没一点同情，老爷子的勾当不耻，儿孙也不争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他家三房是咱们酒庄的分销商了。其他几处，还是三房帮着牵线搭桥的，不过若是咱们想全部吃下，也是能够的。”裘三语气淡淡，为商的冷漠一览无余。 “你想吃” “不是想不想，是与其被人捷足先登，不如咱们先下手。”裘三清楚明洛的心软，特别是对妇孺。 明洛反问：“谁想捷足先登” 裘三微微一愣。 “这些事我不管，你也不必与我多说。我的行事风格你一清二楚，具体怎么办，对得起良心就是。” 明洛一派过客心态。 多说无益。 她管不了裘三。 不知为何，明明是轻飘飘的话，裘三却头皮一紧，当即俯首表态：“裘某明白。” “外头那些田亩都隶属于酒庄还是附近农户村民的”这个时节，麦田庄稼都光秃秃的，一眼望去相当宽阔。 裘三笑道：“是村民的，早早议好了收粮的价，比市价高上一点，基本都有人在酒庄里做活。” “合该如此，这几年风调雨顺不少，起码粮食上没出过短缺，奈何粮贱伤农，真是没法子。” 明洛真觉得农民苦。 辛苦忙碌一年，到头来不过温饱，基本做不到结余，因为孩子会越生越养越多，只要养得活，生育就会放大很多倍。 她又去麦田转悠了圈，再和一直于不远处留心着她的裘三挥了挥手，从另一处离开酒庄。 随着景色渐渐荒芜，被野外无人打理的冰雪覆盖，她的心情也自故人相见闲聊的欢喜兴奋慢慢趋于一种淡淡的漠然，宫闱生活对人性的摧残不是一日郊游就能化解。 进城前她仍回望城外山景风光，漫山冰雪寂寞横绝，只剩万籁俱寂。 山峦横亘如卧龙横倒，阳光辉洒折射其上，如耀眼水晶光芒四射，令人心向往之。 年岁的增长自然会带动心态的转变，曾经能逛一个时辰的市集，如今大致转了两圈便兴致寥寥。 明洛看在芳草雀跃的份上，又多逗留了一会儿，时不时翻看着芳草的收获，暗叹自己老去的心。 不过她只是对买买买没了兴趣，对吃的依旧热情不减，等到回宫时分，车马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以及一股子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