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结初解，泪灼新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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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庐茶楼那方隔绝尘嚣的雅间内，空气凝滞如冰。 窗外斜伸的老梅枝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也带不动半分暖意。 陆沉最后那句“安安心心过我的小日子”余音未散，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沉甸甸地压在赵玄戈心头。 真武荡魔天尊那历经万劫的沉稳身躯，几乎难以觉察般地紧绷了一瞬。在那双饱览沧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接近惊悚的空白。 双帝……撂挑子 这念头所带来的冲击，远比直面十个s级天魔更令他心神动荡。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主位上的陆沉，那人姿态慵懒地靠在圈椅里，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姜阎椅背上，那份从容，那份理所当然，让赵玄戈喉头发紧——显然他是认真的。 陆沉的金眸扫过两人截然不同却都蕴含巨大冲击的反应，嘴角那点促狭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屈指在云石几面上又轻叩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宛如定音的鼓槌。 “明白就好。”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却流露出无法质疑的掌控力，“联系方式赵玄戈有。有情况，用你们觉得稳妥的方式递消息。”他下巴朝赵玄戈一点，“金陵那边，还有杨戬你觉醒的地方，多留心。散了吧。” 赵玄戈默然颔首，随即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杨昭身上，带着无声的催促。 杨昭喉结微动，最终没再开口，僵硬地站起，跟着赵玄戈离去。 两道身影前后相随，悄然融入静庐茶楼外暮色的微光中。 檐角的铜铃在他们身后纹丝未动，隔绝尘嚣的幽蓝涟漪依旧稳固。 当金蓝交织的神光重新回到江城大学612寝室的阳台上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室内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指针堪堪划过七点。 寝室里还残留着白日里匆忙离开时的气息。 陆沉随手将金白龙纹的广袖外袍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里衬，精悍的肌肉线条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衣袍上那条五爪金龙失去了光源，蛰伏成了一片暗沉的金影。 姜阎则走到窗边，沉默地拉下了百叶窗，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光影。 室内瞬间沉入了一片朦胧的昏暗之中，唯有两人耳垂上那一点灿金与幽蓝的微光，在昏暗中明灭，无声呼应着。 然而就在这昏昧的寂静里，姜阎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前世……”他转过身，紫眸笔直地看向陆沉，“你撕裂神魂护我的时候，疼么” 陆沉正伸手去拿床头柜上水杯的动作猛地顿住。 水杯边缘折射的微光映亮了他瞬间僵硬的侧脸。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属于神魂崩裂的极致痛楚，犹如被猝然掀开的伤疤，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那不仅是肉身的撕裂，更是神魂本源被强行撕扯、意志被碾碎成齑粉的酷刑。 他缓缓放下水杯，转过身，迎上了姜阎的目光。 金眸深处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被突然触及痛处的狼狈，有对过往牺牲的释然，更有一种深沉，且几欲要将自己淹没的悲恸。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喑哑的坦诚。 “疼。”一个字，重若千钧。 “但……”他一步向前，晦暗中金眸亮得惊人，却满含跨越时空的悲怆，“不及你在我面前陨落时的亿万分之一。” 他仿佛又看到了天魔战场上，那道决绝冲入污秽核心、而后被盟友背叛，最终被无尽黑暗吞噬的玄色帝影，那种眼睁睁看着挚爱消逝却无能为力的绞痛，远比神魂破碎更痛彻骨髓。 姜阎的紫眸在昏暗中剧烈收缩了一下，陆沉话语里那刻骨铭心的郁结，狠狠戳入了他的心底。 他沉默着，室内唯剩两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陆沉却像是被这句话打开了某种闸门，他再次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姜阎冷峻的侧脸轮廓，目光专注而郑重，仿佛在对着世间唯一的珍宝许下诺言： “我说想和你过小日子的话，是真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等三界重建，尘埃落定，我就带你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星河尽头也好，归墟深处也罢，就我们两个。” 他描绘的未来，简单，纯粹，充满了凡尘烟火气的温暖，与天帝权柄的煌煌威严格格不入，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然而，回应他的，是姜阎骤然抬起的紫眸，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动容，反而翻涌起一片沉寂万载的凛冽和质疑！ “过小日子”姜阎的声音冷得不像话，且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向陆沉最不愿面对的过往，“放弃三界之主的位置，放弃天帝权柄” 说着，他骤然逼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视线在昏暗中激烈碰撞，他们之间没有身高带来的俯仰，只有纯粹意志的对峙。 “陆沉，你告诉我，”姜阎的语调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揭开了那道从未愈合，仍鲜血淋漓的伤疤，“当年那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连道祖都未曾证得的‘圣位’，宁可闭死关枯坐万载，甚至不惜将天帝权柄分给下界一个凡俗地主（指的张百忍）的昊天……他去了哪里！” 轰——！ 这声诘问恍如九天劫雷，狠狠轰在了陆沉的神魂之上！ 那是他前世，最不堪回首、也最无法向姜阎解释的抉择！ 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从未被真正提起，却心照不宣、日夜啃噬着姜阎信任根基的巨大创口！ 是紫微帝星对昊天罔顾职责、追逐虚妄力量的极致失望，也是他宁可放弃紫微尊位、远走幽冥成为酆都大帝的根源——他早已厌倦了那个冰冷、功利、为力量可以舍弃一切的天庭！ 陆沉脸色瞬间煞白，金眸中翻涌起剧烈的痛苦和百口莫辩的焦灼。 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想开口，喉咙却似被滚烫的熔岩堵住，那些苍白的辩解、复杂的情势、不得已的苦衷……在姜阎那双洞穿一切、饱含失望与怆痛的紫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我……” 然而，姜阎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双冰冷的紫眸深处，同样翻涌着无法言说的剧痛。 看着陆沉霎时惨白的脸，看着他金眸中碎裂般的痛苦，姜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底某处也跟着灼痛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这个疯批、纨绔、却又一次次为他透支神魂本源、豁出性命的天帝转世，早已动了真心。 这认知带来的痛楚，比任何质疑都更锥心。 就在陆沉因那巨大心伤而僵直的刹那，姜阎一步踏前，拉近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距离！ 昏暗中，那双紫眸，忽然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清晰地撞入陆沉痛楚的金眸深处。 “陆沉，”姜阎的声音仿如烙印，一字一句，“我要的不是你放弃什么。” “我要的，是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别让‘昊天’的选择，再重演一次。”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含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却字字锥心。 “给我一次……相信你的机会。” 四句话，就像四道酆都赦令，狠狠砸下！ 话音刚落，陆沉还来不及从巨大的冲击与心口的剧痛中回过神来，姜阎已猛地倾身！ 冰冷且带着微颤的唇，裹挟着深埋于心底的炽热，主动并狠狠地印上了陆沉的唇！ “唔！” 陆沉瞳孔骤然放大！ 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辩解、焦灼、痛楚，都在那柔软冰凉的触感袭来的顷刻被扯得粉碎！ 只剩下铺天盖地般，令人难以承受的狂喜与失而复得的强烈冲击！ 下一瞬，犹如被引燃的燎原烈焰，那片刻的惊愣被喷涌而出的本能完全淹没！ 陆沉轻哼一声，手臂化作铁箍猛地将姜阎死死勒进怀里，另一只手狠狠扣住姜阎的后脑，化被动为主动，重重地回吻了过去！ 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怀着要将对方彻底拆吃入腹的凶狠和深入骨髓的眷恋！ 唇舌激烈地纠缠、吸吮、啃咬，彼此交换着炽热而紊乱的气息，似要将数万载的分离、误会、苦痛以及此刻澎湃的爱意，都在这一吻里焚烧殆尽！ “唔……嗯……” 姜阎闷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烈冲击得向后踉跄。 陆沉紧追不舍，两人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最后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了身后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沉重的身躯交叠着压下，柔软的床垫发出超负荷的呻吟。 金白与黑银的龙袍在昏暗中凌乱地纠缠在一起，繁复的龙纹彼此摩擦、挤压，发出细微的簌响，勾勒出激烈而破碎的剪影。奢华的布料在猛烈的动作中揉成一团，恰似他们此时纷乱纠葛的心境。 姜阎被陆沉压在身下，吻得愈发深邃且贪恋，似乎想要把对方的灵魂都吸吮出来。 他的一只手牢牢环住姜阎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漫无目的并怀着炽热的迫切，摸索着伸向姜阎斜襟立领的盘扣。 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划过冰凉的玉石盘扣。 当对方滚烫的指尖触及颈间肌肤时，姜阎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极其细微地紧绷起来，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 就在那第一颗盘扣即将被解开，露出一小片冷白锁骨的瞬间—— 陆沉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所有的狂热、情欲，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强大而又刻骨的力量强行凝固！ 那双瞳孔深处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剧烈挣扎着，最后一丝清明和珍惜，宛如破开迷雾的利剑，艰难刺穿了汹涌的情潮。 他粗喘着，额头紧紧贴着姜阎的额头，炽热的气息倾洒在对方同样急促起伏的鼻息间。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竭力压制住体内汹涌奔腾，几乎要突破理智束缚的欲望洪流，极为艰难且极其缓慢地，挪开了那已触碰到盘扣、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肌肤微凉柔软的手指。 那松开的手指随即施加更大的力量，更加紧密地、仿佛要将对方完全融入自己身体里的力度，稳稳地环抱住姜阎劲瘦的腰背，将人更用力地禁锢于自己炽热的胸膛之中。 那模样，恰似绝望的困兽抱紧唯一的光亮，又如虔诚的信徒拥抱着重获的神只。 “……信我……” 陆沉的声音从紧贴的唇齿间流出，夹杂着破碎的哽咽，一次次在姜阎耳边低喃，就如最卑微的祈求。 炽热的液体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重重地砸在姜阎微凉的颈侧肌肤上，留下湿润而灼热的印记。 “……姜阎……信我……求你……” 那哽咽声里蕴含的脆弱和绝望，与刚才那个在茶楼里畅言新三界蓝图、藐视众生的天帝判若两人，但却比任何强硬的宣言都更具穿透力。 姜阎被他抱得几乎窒息，颈侧传来的湿润感犹如滚烫的烙印，直抵灵魂深处。 他并未挣扎，只是把脸更深处埋进陆沉急剧起伏的颈窝，任凭对方炽热的泪水打湿自己的鬓角。 环在对方腰背上的手臂，无声地收得更紧，指尖深深陷入了陆沉背后金白龙袍的衣料里。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交织的喘息声，衣料摩擦的轻响，以及那压抑的、破碎的低吟。 金白与银黑的龙袍在狭窄的床上凌乱纠缠，如同两股相互撕扯又最终紧密相融的命运之线。 那一点灿金与幽蓝的耳钉微光，在昏暗中依旧执着地亮着，如同沉沦苦海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许久，那令人窒息的拥抱才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陆沉滚烫的唇依旧贴着姜阎的鬓角，气息灼热而絮乱，可那低哑的声线，却像自灰烬中挣扎而出的凤凰，每一个字都似以魂灵起誓： “不会重演……姜阎……”他紧了紧手臂，似乎想把这个承诺烙进彼此的血肉，“我们一起……开个新纪元……属于我们的……新纪元。” 黑暗中，姜阎合上双眼，将脸更深地埋进那片带着泪痕与熟悉气息的颈窝，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