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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门外院，与其说是院，不如叫半山平台。 几排简陋瓦房零散分布，这里是新弟子考核和杂役的居所。 李玄霄负手踱步至平台中央，阳光将他身影拉长。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精准落入三个少年耳中。 “咳，今后几日，你们三个，归我管。” 李玄霄摆出老成姿态：“我名李玄霄，叫我李师兄。那边角落空房，是我暂住地。有事没事……别来烦我。” 他指了指稍好些的独立小屋。 三少年神色各异。 衣着讲究的陆瑾拱手：“陆瑾，见过李师兄。” 肤黑眼神执拗的刘德水跟着行礼：“刘德水，见过李师兄。” 唯独最俊俏，嘴角带笑的李慕玄，懒懒抬了下眼皮，算打过招呼。 “师兄，”陆瑾目光扫过平台边缘，那几十口巨大的水缸，“我等的考核是……” “哦，考核”李玄霄掏掏耳朵，漫不经心，“简单。” 他指向水缸：“看到那些缸没” 三人点头。 他又指向远处山涧溪流：“看到那边山涧没” 再点头。 “把所有水缸，用那边的溪水灌满。”李玄霄打个哈欠，“今天之内。行了，我歇着去了。” 话音落，人已走向小屋，留下三人原地发愣。 “灌…灌满！”刘德水第一个炸毛，跑到缸边踮脚一看，深不见底！再看山涧，几百米远，还得爬坡！ “这他娘挑到猴年马月！” 陆瑾眉头紧锁，这工作量，三天也未必行！人力绝无可能！ 唯有李慕玄，嘴角笑意更浓。 他寻了个墙角阴凉地，靠墙坐下，双手枕头，闭目养神。 直接开摆。 “喂！李慕玄！你干嘛呢”刘德水气急，“李师兄让灌满！” “他说你就信”李慕玄眼皮未抬，“动动你那浆糊脑子，可能吗刁难罢了。” “那也不能闲着！”陆瑾沉声，拿起扁担水桶，“总得试试。” 刘德水咬牙，也拿起工具：“对！不能让他看扁了！” 于是，平台上： 陆瑾、刘德水，吭哧吭哧，挑水往返，汗流浃背。 李慕玄，阴凉处，闭目养神，偶尔哼曲。 小屋内，李玄霄透过窗缝，冷眼旁观。 “刘德水，老实，认死理，蛮干。” “陆瑾，规矩，知进退，有点端着。” “李慕玄……”李玄霄摸摸下巴，“滑头，聪明，自我，想最小代价，甚至逃避。啧，果然是‘诚’字反着写。” 左若童要的“诚”，这小子半点不沾。 不急，考核刚开始。 日头西斜。 陆瑾体力透支，动作迟缓，却未停。 刘德水全凭蛮劲和意志死撑，脚步虚浮。 几十口大缸，缸底只有浅浅一层水。 李慕玄睡饱起身，活动筋骨，看着还在苦撑的两人，摇了摇头，像看傻子。 这时，李玄霄从小屋走出。 他无视三人，径直走向一口满水大缸——他自用的。 缸满水，三四百斤！ 只见李玄霄单手往缸沿一抄！ 手臂看似纤细，未见青筋暴起！ “起！” 一声轻喝，沉重水缸被他单手托起！ 稳稳当当，举重若轻，如托空碗！ 陆瑾、刘德水瞬间石化，目瞪口呆！ 李慕玄脸上的轻松写意，僵住！瞳孔骤缩！ 李玄霄托着水缸，慢悠悠走到上山路口，稳稳放下。 全程，脸不红，气不喘。 拍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天一早送上山。” 转身回屋，“嘭”地关门。 院中，只剩三个石化的少年。 “他…他……”刘德水结巴，指着水缸，又指着小屋，说不出话。 满缸水！他刚才试着推，纹丝不动！ 陆瑾震撼，随即若有所思。 这位李师兄，深不可测！挑水，果然不是目的！ 李慕玄眼神闪烁，心思急转。 夜幕降临。 瓦房内，油灯如豆。 陆瑾、刘德水瘫在床板上。 “妈的，累死……”刘德水有气无力，“那李师兄，耍我们” “未必。”李慕玄盘膝坐着，精神尚可，“他下午那手，看到了他根本不在乎水缸满不满。” “那他让挑水干嘛”刘德水不懂。 “态度。”李慕玄言简意赅，“或者，师父口中的‘诚’。” 他顿了顿：“面对不可能的任务，你怎么做” “陆瑾尽力而为，是他的‘诚’，诚于本分。” “你拼尽全力，是你的‘诚’，诚于执着。” “那我呢”李慕玄指指自己，嘴角微勾，“我选择看穿本质，直接省力。因为我知道做不到，也知道这考验的是什么，所以懒得装。这算不算，诚于‘我’” 刘德水懵懂：“这算啥诚” 陆瑾皱眉：“李慕玄，你这是取巧，甚至可以说是无视规矩。” “规矩”李慕玄嗤笑，“一个明显刁难的考核任务我为什么要为这种无聊的‘规矩’浪费力气” “你……”陆瑾语塞。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炁劲波动。 是李玄霄在练功！ 李慕玄眼睛骤亮，翻身下床。 “你去哪”陆瑾警惕。 “去看看。”李慕玄头也不回，“看看这位‘师兄’，看看《逆生三重》，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别去！万一……” 李慕玄已推门而出。 月光如洗。 李玄霄立于小屋前空地，周身萦绕淡淡白炁，肉眼可见。 白发微扬，肌肤化白。 李慕玄藏身阴影，屏息凝视，目光灼热。 这就是《逆生三重》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想起家中那些卑躬屈膝的所谓异人，想起自己轻易看穿的虚伪贪婪…… 直到听闻左若童，听闻《逆生三重》！ 他第一次，对某物产生强烈渴望！ 要学！一定！ 心潮澎湃之际—— “看够了” 场中练功的李玄霄，眼皮未抬，声音平静，却如惊雷炸响！ 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收敛了气息！ 李玄霄缓缓睁眼，眸子在月光下清亮得吓人，直视阴影中的李慕玄。 “过来。” 李慕玄心脏狂跳，犹豫片刻，走出阴影。 “李…师兄。”语气尽量恭敬。 李玄霄打量他几眼，突然发问： “第一问，为何拜入三一门” 李慕玄一愣，大脑飞转。标准答案大道正义还是…… “我……” “想好了再说。”李玄霄打断。 李慕玄呼吸一窒，感觉心思被看穿。 咬牙：“因为三一门正宗，我……” “虚伪！”李玄霄面无表情，“第二问，若我现在将《逆生三重》秘籍给你，敢不敢立刻就练” 李慕玄再愣。 给秘籍现在 心头狂跳！试探陷阱 说敢，是鲁莽说不敢，是怯懦 “我……”斟酌词句，“功法修行，需师长指点，弟子不敢……” “无胆！”李玄霄嗤笑摇头，“果然。” 李慕玄脸色微变，感到羞辱。 “最后一问。”李玄霄盯着他的眼，“我，师父战场捡回，无需考核，直接入门。你心里，服气吗” 更尖锐！ 李慕玄心脏怦怦直跳。 说服气假的！凭什么他一步登天 说不服是嫉妒心胸狭隘 额头见汗，大脑疯狂计算。 “弟子……”张嘴，却发现怎么说都虚伪。 李玄霄看着他变幻的脸色，忽然起身，拍拍道袍。 “行了，别绞尽脑汁了。” 他走到李慕玄面前，个头矮半头，气场却如山。 “刚才三问，不是考核。” 李玄霄伸手指，轻点李慕玄胸口。 “是点拨。” “点拨”李慕玄茫然。 “回去想。”李玄霄道，“想你为何而来，想你想要什么，想你那点小聪明下的‘诚’，到底是什么。” “想不明白，你永远摸不到《逆生三重》的门槛，哪怕师父现在就传你。” 说完，转身欲走。 至门口，停步，回头，嘴角勾起玩味笑容。 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自己脖颈，轻轻一划。 “小子，何时觉得自己够‘诚’了，够胆了，随时来找我。” “你敢来，我就敢应。” 话落，屋门“嘭”地关上。 庭院里，李慕玄独自站在清冷月光下。 脸色青白交加，胸膛剧烈起伏。 点拨挑战羞辱 脑中乱麻，反复回荡着李玄霄最后的话，和那个轻蔑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