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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里，空气像是凝固的水泥。 王卫东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张之维和陆瑾的脑子里。 “今晚”张之维猛地站起来，搪瓷缸子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你的意思是，那杂碎今晚就要对周扶光动手” “情报不会错。”王卫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在周扶光身边安插了人手，截获了‘无生堂’内部的通讯暗号，时间，就在子时，地点是周家公馆。” 陆瑾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节奏又快又急。 “不对。”陆瑾突然开口，“这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王卫东问。 “千面人屠刚跟我们交过手，断了一条胳膊，身负重伤。这种情况下，他最应该做的是躲起来养伤，而不是顶风作案，去啃周扶光这种硬骨头。”陆瑾分析道，“你都说了，你们派了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不可能不知道。” 张之维也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个圈套他故意放出消息，目标不是周扶光，而是你们派去保护的人” “不。”陆瑾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他的目标，是我们。” 王卫东愣住了。 “他知道我们没死，也猜到我们会和官方接触。”陆瑾的语速越来越快，“所以他放出风声，说要去袭击周扶光，就是想把我们和你们的力量全部吸引到周家。而他真正的老巢，那个能让他安心疗伤，甚至……举行祭祀的地方，另有他处。” 声东击西。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妈的，这狗娘养的，心眼真他妈多！”王卫东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兵分两路”张之维问。 “不行。”陆瑾断然否定，“我们不知道他的老巢在哪，分兵只会让他各个击破。我们必须找到他真正的藏身之处，毕其功于一役！” “怎么找”王卫?摊开手，一脸的无奈，“奉天城这么大，想找个耗子洞都难，更别说一个处心积虑藏起来的魔头。” 陆瑾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死亡名单”上。 他的视线从载肃，划过周扶光，最终停留在了第三个名字上。 “王局长，动用你所有的力量，去查这个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陆瑾的指尖点在第三个名字上，“查他们最近三个月内，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尤其是……和郊外废弃工厂、旧仓库、老庙宇有关的任何线索！” “千面人屠要建立祭坛，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需要准备材料，需要踩点。这些‘祭品’，在他动手之前，很可能已经被他用各种手段引诱到过那个地方附近！” 王卫东的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对着话筒咆哮起来，“接总机！我是王卫东！给我通知所有分局、派出所，所有便衣和外勤！放下手里一切的活儿！马上给我去查……”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奉天的公安系统，像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躺在行军床上的澄真，缓缓睁开了眼，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木头……还有血……” 陆瑾立刻俯身过去：“师兄，你说什么” “那个断臂……是木头做的，但上面有血腥味，不是人血，是……牲畜的血。”澄真艰难地说着，“祭坛……需要血食。大量的血食。去查……城郊的屠宰场，或者……养殖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卫东一把抢过电话：“给我接后勤处！查！查全城所有屠宰场、大型养殖场最近一周的出货记录！尤其是往城郊方向送货的！一车都不能放过！” 情报，如同涓涓细流，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 二十分钟后，一个地址被重重地圈在了地图上。 “奉天北郊，第三钢铁厂，四十年代日本人建的，后来废弃了。”王卫东的手指点在那个红圈上，眼神锐利如刀，“半个月前，有一个化名‘李四’的采购员，从南关屠宰场订购了整整三卡车的猪牛羊，说是什么科研单位做实验用。送货地址，就是这里。” “一周前，名单上的第三个目标，一个叫徐半仙的算命先生，被人看到在钢厂附近转悠，说那里风水有问题。” “三天前，周扶光的司机，因为赌博欠了钱，偷偷把周扶光收藏的一尊前朝的铜鼎卖了出去。买家，还是那个‘李四’。交易地点，依然是钢厂附近。”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里，就是无生堂的巢穴，千面人屠的祭坛！ “走！” 张之维第一个站了起来，金光咒自发运转，浑身上下噼啪作响，战意沸腾。 …… 夜色如墨。 废弃的第三钢铁厂，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沉默而狰狞。 十几辆军绿色的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从车上跳下，迅速在工厂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王卫东压低了声音，对着对讲机下令：“各单位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一枪！重复，不准开一枪！你们的任务是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他放下对讲机，看向身边的三人。 “里面的鬼东西，就交给你们三位‘热心群众’了。” 张之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放心，专业的。”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一马当先，朝着钢铁厂锈迹斑斑的大门走去。 陆瑾紧随其后，他的神情凝重，逆生三重的炁劲在体内缓缓流转，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澄真在一名小战士的搀扶下，站在最后。他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看”。 “轰！” 张之维没有走门，一记阳五雷直接轰在厚重的围墙上。 砖石炸裂，烟尘弥漫，一个两人高的大洞赫然出现。 “拆迁，我们也是专业的！” 张之维大笑着，第一个冲了进去。 工厂内部，死寂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厂区中央，最大的那座炼钢车间里，透出诡异的红光。 三人对视一眼，身形如电，直扑车间。 一脚踹开车间大门，眼前的景象让饶是见多识广的陆瑾和张之维，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巨大的车间中央，被人用白骨和融化的金属，搭建起了一座邪异无比的祭坛。 祭坛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的凹槽里，灌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在祭坛中心那颗不知名头骨的幽光映照下，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千面人屠，就盘坐在祭坛之上。 他那条断掉的左臂，已经被一条粗糙的、由钢铁和木头拼接而成的假肢所取代，闪烁着不祥的金属光泽。 他似乎正在疗伤，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看到猎物落网的戏谑。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刺耳，“比我想的，还要快一点。” “看来你这胳膊，装得不太顺利啊。”张之维指着他的新手臂，嘲讽道。 “很快，我就会有一条新的，真正的胳膊了。”千面人屠笑了，笑容癫狂，“用你们三个的血肉和神魂，重新长出来的一条胳膊！”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祭坛！ 嗡——！ 整个祭坛红光大盛，那些血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从地面攀爬而上，化作数十个手持刀兵的血色人影，嘶吼着朝三人扑来！ “雕虫小技！” 张之维暴喝，周身金光炸现，宛如一尊怒目金刚，迎着血影就撞了上去。 “雷法掌心雷！” 金光与雷光交织，凡是被他拳风扫中的血影，瞬间就被蒸发成一缕黑烟。 陆瑾则双手结印，一团云炁扩散开来，化作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剩下的血影尽数挡在外面。 “师兄！”陆瑾高喊。 澄真站在远处，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他的心神，早已越过战场，与那座邪恶的祭坛链接在了一起。 “找到了！”澄真猛地睁眼，指向祭坛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是阵眼！” 不需要更多的话。 张之维心领神会，硬扛着几道血影的劈砍，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积蓄已久的雷霆之力，尽数汇于右掌。 “阳五雷！” 一道粗壮的金色电蛇，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精准地轰向澄真所指的位置！ 轰隆！ 祭坛剧烈震动，红光瞬间暗淡下去，所有的血影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不甘的哀嚎，化为乌有。 千面人屠喷出一口黑血，眼神中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血祭大阵，竟然这么快就被破了！ 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最弱，已经半死不活的小道士，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该结束了！” 陆瑾抓住机会，云炁化作数道绳索，从四面八方缠向祭坛上的千面人屠。 千面人屠怪叫一声，那条钢铁假肢猛地插入祭坛，试图汲取更多的力量。 但就在此时，车间外围，枪声大作！ 哒哒哒哒哒——！ 王卫东见时机已到，果断下令总攻。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一般，封锁了车间所有的门窗。 内有强敌，外有天罗地网。 千面人屠，已是瓮中之鳖。 “结束” 绝境之下，千面人屠忽然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放弃了抵抗，任由陆瑾的云炁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殉道者般的神情。 “以我之血，饲无生之灵！” “以我之魂，开真空之家乡！” 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咏颂着诡异的祷文，那条钢铁手臂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反向将他自己的生命力，疯狂地灌入身下的祭坛！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了光泽，血肉迅速枯萎。 而那座祭坛，却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爆发出比刚才强烈百倍的黑红色光芒！ “不好！他要献祭自己！”陆瑾脸色剧变。 张之维想也不想，又是一记阳五雷轰了过去。 但这一次，雷光在靠近祭坛三尺之外，就被一股无形的、阴冷至极的力量挡住，消弭于无形。 整个车间开始剧烈地摇晃，地面龟裂，钢铁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祭坛的正上方，空间开始扭曲，一个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漩涡，正在缓缓成形。 漩涡之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无数灵魂痛苦的哀嚎。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气息，从漩涡中渗透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身怀绝技的异人，还是身经百战的公安干警，都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而是渺小的生物，在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 已经变成一具干尸的千面人屠，发出了最后的笑声。 “欢迎来到……无生的盛宴！” 话音落下，他彻底化为飞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