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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当陆瑾和张之维的身形出现在泰晤士河畔时，这座曾经的世界金融中心，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天空中那层令人作呕的灰黑色天幕，在这里显得尤为浓厚，几乎要压到人的头顶。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笼罩着一切，将那些哥特式的古老建筑、标志性的红色电话亭、双层巴士，都模糊成一个个沉默而诡异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有雨后石板路的湿冷，有工业废气的残留，更有一种……像是屠宰场混合了百年墓穴的，深入骨髓的腐烂与怨毒。 “这鬼地方，空气都能辣眼睛。” 陆瑾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面前无形的苍蝇。 他天生性子火爆，逆生三重的功法更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一到这里，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泡进了冰冷的福尔马林里。 张之维的神情则要凝重得多。 他闭上眼，仔细感知着。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沉声道：“不对劲。这里的地脉，不是被污染了，是……被‘寄生’了。” “寄生”陆瑾愣了一下。 “嗯。”张之维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墙壁。 只见那古老的砖墙上，爬满了如同血管般扭曲的黑色纹路，还在微微地搏动着，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墙体之内呼吸。 “它把自己的力量，和这座城市的历史、传说、还有数百年积攒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结合在了一起。” 张之-维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它在‘消化’这座城市，把伦敦变成它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从浓雾深处的巷子里传来。 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哀鸣。 “过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一闪，便循着声音掠去。 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眼前的一幕让见惯了妖邪的两人，都忍不住瞳孔一缩。 巷子的尽头，一头体型堪比公牛的巨犬，正趴在地上。 它通体漆黑，皮毛像是凝固的石油，不断有黑色的雾气从身上蒸腾而出，融入周围的浓雾里。 最诡异的是，它没有眼睛，眼窝处是两个空洞的漩涡，里面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 此刻，它正用巨大的爪子，撕扯着一具……扭曲的金属残骸。 那残骸的形状，依稀能看出一辆小轿车的模样。 “黑犬传说……这玩意儿真的从故事里跑出来了”陆瑾低声骂了一句。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过往对付邪祟的经验范畴。 那头被称为“黑犬”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它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转向两人。 “吼——！” 它没有发出声音。 但一股充满了暴虐、饥饿、绝望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了张之维和陆瑾的脑海！ 精神攻击！ 陆瑾闷哼一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眼前金星乱冒。 “定心！” 张之维舌绽春雷，一声道喝，稳住了陆瑾即将混乱的气息。 他自己也是脸色发白，显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妈的！”陆瑾晃了晃脑袋，勃然大怒，“一个看门狗都敢冲老子龇牙！”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地面龟裂！ “逆生三重！” 澎湃的生命气息冲天而起，陆瑾整个人像是一轮小太阳，肌肉贲张，一拳便朝着那头黑犬轰了过去！ 那头黑犬似乎极其厌恶这种充满生机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闪不避，迎着陆瑾的拳头撞了上来！ 轰！！！ 拳头与黑影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 陆瑾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打进了一团黏稠而坚韧的沼泽里，逆生三重那无往不利的劲力，被一股阴冷、死寂的力量迅速消解、吞噬。 而那头黑犬，更是借着冲击力，张开那张能吞下一头牛的巨口，狠狠咬向陆瑾的脖子！ “滚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璀璨的金光从天而降，如同一柄神圣的裁决之剑，精准地劈在了黑犬的背上。 正是张之维的天师府雷法！ 滋啦——！ 金色的雷霆在黑犬身上炸开，烧灼出一大片焦黑的伤口，黑色的雾气疯狂逸散。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意念悲鸣，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劈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挣扎着爬起来，眼窝中的绿火怨毒地盯着两人，却不敢再上前。 “老陆，你没事吧”张之维来到陆瑾身边。 “操！晦气！”陆瑾啐了一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丝黑气，正在侵蚀他的皮肤。 “这狗东西，物理免疫和元素抗性都点满了啊！”陆瑾骂骂咧咧，“金光咒和雷法，效果怎么差了这么多” “因为它不纯粹。”张之维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头黑犬，“它既是能量体，也是实体。既是怨念的集合，也是血肉的造物。我们的功法至阳至刚，对付纯粹的阴邪之物效果最好，但对上这种‘杂种’，就被削弱了。” 两人说话间，周围的浓雾变得更浓了。 呜咽声，哀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在浓雾中接二连三地亮起。 不止一头！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被十几头这样的黑犬包围了。 “哈，捅了狗窝了。”陆瑾不怒反笑，活动着手腕，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正好，老子火气大得很！” “别冲动。”张之维拦住了他，“这些只是小喽啰，正主还没现身。我们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力气。”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慢悠悠的鼓掌声，从浓雾的上方传来。 “啪，啪，啪……” “精彩，真是精彩。来自东方的异人，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主教长袍、面容枯槁的白人老者，正站在一栋建筑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的英语带着一股古怪的腔调，像是从中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的。 他就是李玄霄口中，那个污染节点的核心。 无生堂的，主教。 “你是谁”张之维沉声问道。 “我”老者抚胸行了一个优雅却邪异的礼节，“你们可以称我为，‘雾都’的引路人，‘圣母’的忠实仆人，阿奇博尔德主教。” 他张开双臂，陶醉地深吸了一口这污秽的空气。 “感受到了吗这美妙的怨念，这芬芳的绝望。开膛手杰克的低语，黑死病的哀嚎，两次世界大战的炮火……它们都是这座城市最宝贵的财富。” “而伟大的圣母，只是将这些财富，变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疯子。”陆瑾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信徒。”阿奇博尔德主教微笑着，眼神中却充满了狂热，“你们永远无法理解圣母的伟大。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成为这件艺术品的一部分。” 他举起手中的一根白骨法杖，轻轻一点脚下的屋顶。 “以圣母之名，我宣布——” “狩猎，开始。” 嗡——！ 整个伦敦，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浓雾瞬间变成了伸手不见五五指的漆黑，将两人彻底吞没。 周围的建筑、街道、一切参照物，全部消失。 他们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大本钟那沉闷而悠远的钟声响起。 当！当！当！ 每一声钟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们的神魂之上。 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潮水般涌入脑海。 燃烧的城市，哭泣的孩童，拖着残肢的士兵，在角落里狞笑的杀人狂…… 伦敦数百年来的所有阴暗面，所有痛苦的记忆，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向他们发起了全面的精神攻击！ “该死！是迷魂大阵！”张之维脸色大变。 他立刻结印，金光咒的光芒奋力撑开，却只能照亮身周三尺之地，再远，就是无尽的黑暗。 金光之外，无数扭曲的人影在雾中穿梭，发出或诱惑，或怨毒的低语。 “杀了你的同伴……你就能出去……” “放弃吧……挣扎是没用的……” “他的力量比你强……你永远都比不过他……” “噗！” 陆瑾一个不慎，被心魔入侵，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的性格刚猛，最是受不得这种挑拨。 “老陆！”张之维急忙一把扶住他，将一股精纯的阳气渡了过去。 “我没事！”陆瑾咬着牙，眼神赤红，“这王八蛋在玩弄人心！”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巨大的压力。 没有李玄霄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作为后盾，没有长辈们在前方遮风挡雨。 这一次，他们只能靠自己。 面对的，却是一个经营了不知多久，将整座城市都化为武器的恐怖敌人。 “哈哈哈……”主教的笑声在整个空间中回荡，充满了戏谑与残忍，“享受吗这可是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伦敦一夜’。别着急，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盛宴，现在才要开始。” 话音落下。 黑暗的浓雾中，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不是黑犬的绿火。 而是一种充满了嗜血欲望的，属于另一种传说生物的眼睛。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个个高大、消瘦，长着獠牙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 它们的皮肤苍白如纸，动作优雅而致命。 吸血鬼。 而在它们的身后，是更多发出低沉咆哮，身形开始膨胀，撕裂衣服，长出浓密毛发的……狼人！ 黑犬、吸血鬼、狼人…… 伦敦的黑暗传说生物，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它们，将张之维和陆瑾，团团围住。 两人背靠着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了。 这是一场……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