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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龙虎山，天师府。 罗天大醮坛上空，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往日里仙风道骨、眼高于顶的各派掌门，此刻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地围坐在一起。 坛中央，堆积如山的玉简闪烁着各色光华，那代表着整个华夏异人界数千年的底蕴，如今却像一堆无人认领的遗物。 李玄霄与新任天师张之维正埋首其中，神念在无数功法秘术中飞速穿梭，试图从这浩如烟海的传承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能够克制那未知“收割”的力量。 张之维的脸色很差，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焦虑。 这三天，他看得越多，心就越沉。 这些传承，固然博大精深，可说到底，都是“羊”与“羊”之间的争斗技巧。 如何抵御来自“牧场主”的屠刀 没人教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名三一门弟子御风而来，神色激动，跌跌撞撞地落在坛前，声音都带着颤音。 “掌门！掌门！” “阿无师姐……醒了！” 轰！ 这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块冰。 在场所有掌门，包括张之维，全都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玄霄。 下一秒，众人化作道道流光，直奔天师府后山的一间静室。 推开门。 静室里，那个曾搅动风云、吞噬伪神的少女，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 她醒了。 眼神清澈得像一汪秋水，不带丝毫杂质。 但所有人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个眼神里总带着点机灵、带点憨傻、带点对世界懵懂好奇的阿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与平静。 她就像一块经历了万古风霜的顽石，静静地存在于那里，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似乎本该如此。 与众人交好的陆瑾老爷子，心头一紧，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唤道。 “阿无” 少女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陆瑾，里面没有半分熟悉，没有半分波澜。 她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你是谁” 三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彻底凉透。 完了。 张之维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少林方丈闭上眼，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李玄霄排开众人，走到床前。 他蹲下身，平视着冯宝宝的双眼。 在她的瞳孔最深处，李玄霄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古老的金色符文，如星辰般偶尔闪烁。 那是属于“守门人”的秩序烙印。 “你还记得什么” 李玄霄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性。 冯宝宝歪了歪头。 这个动作，依稀还有着几分过去的影子，但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她像是在检索着自己脑海中庞大的、混乱的信息库。 片刻后，她用那种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记得……门。” “我记得……钥匙。” “我还记得……我的使命是……阻止。” 她不再是那个机智一b冯宝宝。 也不是那个憨傻护食的阿无。 在清除了“牧场主”的精神污染后，她那被深埋的、最原始的“守门人”人格，彻底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 她成了一件工具，一个程序。 一个只为使命而存在的……东西。 李玄霄心中微动，他没有再问，而是翻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炒得喷香的瓜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喏。” 冯宝宝的目光，落在了那把瓜子上。 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她伸出手，接过了瓜子。 然后，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她熟练地将一颗瓜子送入口中。 “咔。” 清脆的响声。 瓜子壳被精准地吐到一边，瓜子仁被她吃了下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是刻在骨子里的熟练。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满足，没有喜悦，什么都没有。 “磕瓜子”这个动作，仿佛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种本能，而非源于情感的喜好。 就像呼吸，就像心跳。 李玄霄明白了。 她的人格，相当于被格式化，重置到了出厂设置。 但那些千百次重复养成的习惯，那些最深刻的身体本能，还在。 想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恐怕很难了。 需要重新“教”她。 但…… 李玄霄看着眼前这个空洞的“守门人”，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既然她是“守门人”，那她对“门”和“门外”的了解，必然远超任何人。 她就是一部活着的……敌情说明书！ 李玄霄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担忧的脸庞，最后重新落回冯宝宝身上。 他决定，立刻开始他的“教学”。 “阿无。” 他叫了一声。 冯宝宝抬起头，看着他。 “有人要抢你的瓜子。” 李玄霄平静地陈述。 冯宝宝磕瓜子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谁” 她的声音依旧平直，但这个字，却带上了一丝疑问。 有反应！ 李玄霄心中一振。 “一个很坏很坏的家伙，他想打开一扇门，然后进来，抢走你所有的瓜子，把你关进小黑屋。” 他用最简单，最幼稚，也最直击她本能的方式，描述着敌人。 冯宝宝安静地听着，手里的瓜子被她捏得紧了些。 “阻止。” 她吐出两个字。 “对，阻止他。” 李玄霄循循善诱。 “但是，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我们打不过他。” “你想不想……先看看他长什么样” 李玄霄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向了她意识深处的某个锁孔。 冯宝宝看着李玄霄，清澈的瞳孔中，那古老的金色符文，闪烁的频率开始加快。 她似乎在理解，在分析。 良久。 她缓缓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向了自己的眉心。 “看。” 一个字落下。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冯宝宝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玄霄，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他们仿佛被拽入了一片无尽的、冰冷的虚空。 而在虚空的最远处，一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光与法则构成的巨门，静静矗立。 那扇门，散发着让所有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紧接着，一幅画面，直接烙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门前。 他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戏谑而残忍的微笑。 然后，他抬起手，对着“看”着他的所有人，做了一个动作。 一个……擦拭餐刀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