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衣冠冢
汪月毛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鄂伦春部落的晨雾裹着冷意。 巴图鲁蹲在部落口的老松树下,攥着半截猎刀 —— 手背青筋突突直跳,要爆出来似的。 “首领,少枫他们还是没消息……” 老猎手满达垂着头走过来,声音发颤,眼皮耷拉着, 不敢看巴图鲁的眼睛: “脚印到西坡就断了,地上全是虚坑和蛇蜕, 还有土匪的粗布鞋印子,乱糟糟的,看样子…… 少枫他们是跟着进了无人区。” “无人区……” 巴图鲁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得能磨出火星。 猛地抬头, 盯着部落里那三顶烧得焦黑的摄罗子。 受伤的猎手躺在鹿皮上, 连去安抚的心思都没有 —— 五天了, 从“巴特被掳走”,到现在整整五天, 少枫带着阿勒泰、托木追土匪后,就像石沉大海,连一声回音都没有,。 “巴图鲁首领!” “不好了!其其格又晕过去了……!” 帐篷里突然传来妇女的尖叫,带着哭腔。 巴图鲁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猎刀 “哐当” 掉在地上。 连捡都顾不上,踉跄着冲进帐篷。 帐篷里。 其其格倒在地上,怀里还死死抱着巴特的小兽皮褂, 褂子上还沾着小家伙,上次摘松塔时蹭的草屑,边角磨得毛糙。 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胸口起伏得厉害,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 巴图鲁蹲下来,双手把妻子抱在怀里,手掌能摸到她后心剧烈的跳动,慌的声音都了变调: “其其格!” “醒醒!你醒醒!” “巴特还等着咱们救,你不能倒!” 手指掐着她的人中, —— 现在,他只剩下这一点慌不择路的力气了。 其其格悠悠转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手就胡乱抓着,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摸到巴图鲁的胳膊, 指甲瞬间嵌进他的肉里,掐出几道红印子。 眼泪决堤,顺着脸颊往下淌,浑身颤抖: “巴图鲁!我梦到巴特了!” “他光着脚,冻得直抖,说枫叔在给他找水,” “可周围全是蛇,缠得他动不了…… 无人区啊!” “那地方是吃人的!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 “咱们的儿子……” “咱们的儿子是不是已经没了是不是已经被蛇吃了” 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嘶吼着,胸口剧烈起伏,咳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 巴图鲁抱着妻子,喉咙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烙铁,疼得说不出话。 他是部落的首领,是长白山里出了名的硬汉子,当年跟黑熊搏斗断了两根肋骨都没哼过一声。 现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都怪我,” 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都怪我!要是我当初不让少枫去追土匪,要是我早点发现埋伏,” “要是我没让阿勒泰、托木跟着……” “少枫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巴特是我唯一的儿子,” “他们都是部落的顶梁柱,都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啊!” …… 那天晚上, 巴图鲁抱着部落里最后一坛马奶酒, 坐在烧塌的摄罗子残骸前。 酒坛 “哐当” 摔在地上,乳白色的酒液混着焦黑的木屑流了一地。 趴在地上,把脸埋进碎木屑里,鼻子里全是焦糊味,嘴里反复念叨着 “少枫”“巴特”。 萨满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 曾经部落的汉子,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满身酒气,像滩烂泥。 “巴图鲁!你给我站起来!” 萨满的声音像炸雷,在空荡的部落里回荡。 枯瘦的手一把揪住巴图鲁的衣领,把他拽得坐起来,力道大得差点把巴图鲁的衣领扯破。 巴图鲁晃了晃脑袋,醉眼朦胧,眼神涣散: “萨满…… 没人能从无人区出来……” “少枫他们…… 没了…… 都没了……” “我对不起他们……” ……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巴图鲁脸上。 萨满的手带着狠劲, 巴图鲁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懵了一下,眼神终于有了点焦点,愣愣地看着萨满。 “你忘了你爹怎么教你的” 萨满的声音发颤,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鄂伦春部落的猎手,没见着尸体,就不能说‘没了’! 少枫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他说不定正带着巴特往回走,只是迷了路! 你倒好,在这里醉成烂泥,对得起少枫豁出命去救你儿子吗! 对得起部落里等着消息的老老少少吗!” “……” …… 巴图鲁捂着脸,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清醒的悔意, 滚烫的泪珠砸在手上: “可…… 可无人区太邪门了……” “我爹当年说过,那地方连太阳都绕着走,进去的人,连骨头都带不出来……” “我怕……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 “怕就去做!” 萨满把桦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尖砸在石头上,溅起火星, “明天凌晨四点,带十五个猎手,去无人区边缘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不是咒他们死,是给他们‘留个念想’,” “也是给你自己留个盼头!” “准备好就带人进去找,就算挖空无人区,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人找回来!” ……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 巴图鲁带着人出发了 —— 十五个猎手, 老的六十多岁,脸上刻满了皱纹,手里的猎枪比他的年纪还大; 年轻的刚满十八岁,嘴唇上还没长齐胡茬。 人人背着干粮和水,腰别猎刀,却没一个人说话。 其其格非要跟着,她把巴特的兽皮褂叠了又叠,放进鹿皮袋里, 还揣着萨满准备的祭品 —— 烤得喷香的狍子腿、封得严实的马奶酒, 还有用红绳系着的熊牙护身符, 那是她当年嫁给巴图鲁时,萨满给的,说能驱邪避灾, 现在却要用来祭奠自己的儿子,她走一步摸一下鹿皮袋,怕怀里的念想飞了。 队伍弯弯绕绕走了一个半时辰。 …… 终于到了无人区边缘,晨雾更浓了, 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黑影。 巴图鲁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声音发哑,带着颤: “我爹当年打猎时,在这儿搭过临时木屋,就在前面……” “咱们去那儿附近立冢,” “好歹…… 好歹让他们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