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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警世钟九响余韵未绝，肃杀之气已如实质般冻结了星宫的每一寸空间。观星台的禁制被从外部解开，两名身着银甲、气息冷冽的枢机殿执事无声出现，对冰璇微微颔首：“巡天使，奉枢机殿谕令，带林弦前往星枢殿。” 语气不容置疑，姿态无可违逆。 冰璇脸色冰寒，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枢机殿绕过了常规程序，直接动用了最高权限。她看了一眼林弦，后者对她轻轻点头，示意无需冲突。 “我跟你们去。”林弦平静起身，体内九重星辰枷锁依旧，那层监视光膜也未曾撤去。他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唯有眼眸深处，那理性的光芒如同经过打磨的钻石，更加剔透、更加坚定。 云珩想跟上，却被一名执事抬手拦住：“云珩师侄，谕令只传林弦与冰璇巡天使。” “我…”云珩还想争辩，冰璇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在此等候消息。”她低声道，随即与林弦一同，在那两名执事的“护送”下，化作流光投向星宫最核心、也是最神秘的禁地——星枢殿。 星枢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宫殿，而是一片独立于星宫主体之外的微型星域。踏入殿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宇宙深处。脚下是缓缓旋转的星云，头顶是璀璨近在咫尺的银河，无数巨大的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散发出磅礴无尽的星辰威压。大殿中央，悬浮着七尊由不知名星辰核心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呈环形排列。此刻，其中五尊王座上已然端坐着身影。 正中央，正是曜灵长老，他气息渊深，面容古拙，仿佛与周围星空融为一体。其左侧，是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的厉战。右侧，则是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恒星般灼热的老者——玄玑长老，星宫最顽固的“净世派”领袖。另外两尊王座上，则是两位气息稍弱、但同样威严的长老。 冰璇与林弦被引至星云环绕的“受审区”，无数道或审视、或冷漠、或隐含杀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林弦身上。这里的星辰威压远超观星台，林弦感觉体内的星辰枷锁都发出了细微的嗡鸣，灵魂深处的混沌源点则传递出一种近乎愉悦的…“饥渴感”它似乎很喜欢这种充满秩序却又隐含崩溃张力的环境。 “林弦。”曜灵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如同星轨运行，带着无可抗拒的韵律，“你身负混沌之种，疑似与曜尘师弟陨落、青鸾隐脉灭绝有直接关联。巡天使冰璇抗命不遵，亦因你而起。星宫律法森严，不容亵渎。今日枢机殿开启，便是要对此事，做一个了断。” 厉战立刻接口，声音铿锵如金铁交鸣：“曜灵长老，证据确凿！此獠体内混沌之力诡异难测，能瓦解星辰锁链，创出‘归墟奇点’那等禁忌之术！曜尘长老最后灵讯指向其混沌失控，青鸾庇护所唯有混沌残留！更有巡天令记录，冰璇巡天使为其抗命！此等祸患，留之必成大患！依律，当立即处以‘星殒之刑’，形神俱灭，以儆效尤！” 玄玑长老眼皮微抬，灼热的目光扫过林弦，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厉殿主所言极是。秩序不容玷污，异端必须清除。此子所行所言，已动摇星宫根基，其存在本身，即为最大之不稳定。老夫附议，执行星殒之刑。” 另外两位长老沉默不语，目光在曜灵长老与厉战、玄玑之间游移，显然心存顾虑，不敢轻易表态。 压力，如同整个星空的重量，轰然压向林弦。 冰璇上前一步，周身星辉流转，抗住那无形的压力，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诸位长老！林弦体内枷锁异常，疑有外力干涉，此事尚未查明！曜尘长老死因蹊跷，岂能仅凭片面之词定论青鸾隐脉乃为净化混沌自愿血祭，何来灭绝之说至于‘归墟奇点’，更是其在绝境中被迫自保，而非主动为恶！星宫秩序，在于明辨是非，而非滥杀无辜！” “冰璇！”厉战怒喝，“你还要执迷不悟，为此魔障张目吗！” “他不是魔障！”一个略显急切，却带着异常坚定与学术狂热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只见云珩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强行闯入了这片星域，他脸色苍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云珩！此地岂容你放肆！”玄玑长老厉声道。 “长老容禀！”云珩毫无惧色，反而向前几步，指着林弦，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诸位长老！你们可知他提出了‘熵增’之论可知他正在尝试理解并引导混沌的‘无序’特性这不是堕落，这是…这是对世界规则更深层次的探索！是可能超越我先有星辰秩序认知的…新真理！” 他语速极快，如同献宝般，将林弦关于熵增、热寂、低熵结构等理念的核心要点，结合自己对寂灭星象的研究，滔滔不绝地阐述出来。这些离经叛道的理论，在这庄严肃穆的星枢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荒谬！”玄玑长老气得周身星光爆射，“星辰永恒，秩序长存！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胡言乱语，亵渎星宫道统！” 厉战更是直接挥手：“将此妄人也一并拿下！” 两名枢机殿执事立刻上前，要制住云珩。 “等等。”一直沉默的曜灵长老终于再次开口，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林弦，“林弦，云珩所言，可是你之理念”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弦。 林弦迎着那无数道足以让元婴修士心神崩溃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平稳：“是。” “那么，”曜灵长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如何证明，你这‘熵增之悟’，并非堕落的借口，而是有价值的‘真理’你又如何保证，你体内那混沌源点，不会在下一刻，将你与周围的一切拖入归墟”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问题。证明真理保证未来在星宫绝对的力量和固有的认知面前，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弦沉默了。他体内被封印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演示”。灵魂深处的混沌源点，更是一个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定时炸弹。 厉战和玄玑脸上露出冰冷的讥讽。冰璇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云珩则握紧了拳头，满脸不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弦无言以对，审判即将落下之际—— 林弦忽然闭上了眼睛。他不再去看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不再去理会周围的威压与杀意。他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与混沌源点诡异融合的规则符核，沉入那缓慢而不可逆转的“熵增”过程。 他放弃了“证明”，放弃了“保证”。 他开始…“演示”。 他不再试图抵抗星辰枷锁的压制，也不再刻意引导星辰之力。他完全放开了对自身能量系统的控制，任由那九重枷锁按照其固有规律运转，任由观星台残留在他体内的星辰之力，自然地流淌。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开始了极其精微、近乎自残式的操作—— 他以规则符核残存的力量为引导，不再构筑“负熵结构”去延缓，而是…主动地、可控地，加速了自身局部区域的“熵增”过程！ 只见他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原本纯净的星辰之力，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急速流转、碰撞、耗散！其能量等级在呼吸间暴跌，从有序的灵光迅速化为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虚无背景辐射”！这个过程并非爆炸性的释放，而是如同烛火燃尽，无声无息地归于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 他并非在释放混沌毁灭一切，而是在进行一场极度危险的“可控熵增实验”！他精确地控制着范围、速度与强度，将自身微不足道的力量，作为燃料，演示着从“有序”走向“无序”，从“存在”走向“虚无”的完整过程！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这局部熵增的进行，他体内那原本躁动不安的混沌源点，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它不再疯狂汲取力量，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或“印证”，那冰冷的吸力减弱了，与规则符核的冲突也暂时缓和了！ “看！你们看到了吗！”云珩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指着林弦那正在缓缓“归于虚无”的指尖，“他在控制它！他在理解它！他甚至能利用这种‘消亡’来安抚混沌！这不是毁灭，这是…驾驭！” 整个星枢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长老们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超出愤怒与杀意之外的情绪——惊愕，不解，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林弦缓缓睁开眼，脸色因力量耗损而更加苍白，但他指尖那片代表着“熵增终极”的冰冷虚无，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星宫万古不变的秩序铁律。 他看向曜灵长老，声音疲惫却无比清晰： “我无法保证未来，也无法证明绝对的真理。” “我只能向诸位展示，我所理解的世界运行方式之一角——万物皆熵增，终将归虚无。” “秩序的意义，或许不在于对抗这最终的结局，而在于…理解它，顺应它，并在这必然的消亡过程中，找到属于我们的…存在方式。” 他散去了指尖的虚无，那股令人心悸的终结意味缓缓消散。 “这就是我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