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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铜业的股价并未如赵昊所期盼的那样一飞冲天，在经历了前几日的放量拉升后，进入了一个缓慢而坚挺的上升通道。股价在5.30元至5.60元之间震荡盘整，消化着前期的获利盘，同时也在积蓄着更强大的动能。这种走势，反而更让林见鹿安心。一步一个脚印，夯实基础，才是长牛之相。 工作室里，氛围已然不同。赵昊不再整天大呼小叫，而是学会了耐着性子看盘，偶尔还会学着林见鹿的样子，翻看一些基础的财经书籍，尽管时常看得昏昏欲睡。陈默则彻底将这里当成了他的技术堡垒，除了维护交易系统，他开始尝试按照林见鹿提出的一些模糊构想，搭建一个简易的数据爬虫和分析框架，这是林见鹿为未来“见鹿资本”埋下的技术伏笔。 这天上午，林见鹿需要办理一项比较大额的银证转账业务，网上操作有限额，他必须亲自去一趟证券公司营业部。 “昊子，你看盘，我去趟营业部。”林见鹿穿上外套，对正对着电脑屏幕念念有词的赵昊说道。 “得令！放心老林，有我在，股价翻不了天！”赵昊拍着胸脯，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 林见鹿笑了笑，没说什么。翻不了天他倒是希望早日“翻天”。 初春的寒风依旧料峭，但阳光已有了些许暖意。林见鹿骑着自行车，穿过熟悉的街道，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中信证券营业部。营业厅里人声鼎沸，与室外寒冷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红绿交错，映射在股民们或期盼、或焦虑、或麻木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一种名为“欲望”的气息。 2004年的券商营业部，是当下中国资本市场最鲜活的缩影。这里没有后世便捷的手机app，没有隔空投递的研报，信息的不对称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大部分散户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波动，依靠着道听途说和小道消息进行着命运的赌博。 林见鹿目标明确，径直走向vip客户服务窗口。他带来的资金量，在这个年代的普通散户中已不算小数目，足以享受一些基础的特殊服务。 办理业务的过程很顺利，柜台工作人员的态度明显比对待普通散户要恭敬许多。办完手续，林见鹿正准备离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营业部一侧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区域——那里是真正的大户室和贵宾洽谈区。 恰在此时，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浅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她脖颈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映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她的五官无可挑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明亮、锐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和审视意味，仿佛世间万物皆可被她一眼洞穿。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扫过喧闹的营业大厅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那是一种身处不同阶层、俯瞰众生的自然姿态。 林见鹿的目光与她有一刹那的交汇。 很短暂，甚至谈不上对视。但林见鹿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目光中的内容——掠过，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随即自然地移开。那不是刻意的无视，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不认为需要在此等环境和人物身上浪费任何注意力的高傲。 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是这家营业部的总经理，此刻正满脸堆笑，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秦小姐放心，您要求的专属通道和数据服务，我们一定以最快速度落实到位。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被称为“秦小姐”的女子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她的目光掠过大厅，最终落在了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钟，秀气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屏幕上某种混乱的走势感到一丝厌烦。 就是这短暂的驻足，让林见鹿有了更清晰的观察。 “秦雪……” 几乎不需要任何推理，林见鹿心中便浮现出这个名字。仿佛命中注定的宿命对手，镜像般的映照。她的气质，她的做派，她身边环绕的气场，无一不与描述中的那个海外归来的资本操盘手吻合。 没想到，初次相遇，竟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充满“烟火气”的证券营业部。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被彻底“忽视”的方式。 林见鹿心中并无丝毫被轻视的愠怒，反而觉得有些……有趣。他就像一个提前看过剧本的演员，饶有兴致地看着另一位重要角色，按照她既定的性格轨迹，上演着她的开场。 就在这时，秦雪似乎对营业部总经理的絮叨有些不耐，她轻轻抬手，做了一个微小的手势，打断了对方的话。她侧头，对身边一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裙、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子低声吩咐了几句，语速很快，内容听不清，但助理立刻点头，拿出笔记本快速记录。 这个细节，让林见鹿对她的评价更高了一分。干练，高效，目的明确，不愿在无谓的社交上多浪费一秒钟。 秦雪交代完毕，不再停留，迈步向门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与大厅里的嘈杂形成奇特的对比，仿佛自带一种隔离噪音的气场。 营业部总经理连忙跟上，依旧赔着小心。 在与林见鹿擦肩而过的瞬间，许是林见鹿过于平静的注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又或许是他身上那种远超年龄的沉稳气息引起了一丝微弱的好奇，秦雪的眼角余光，再次从他身上扫过。 这一次，不再是完全的忽略。 那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带着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视野的、略微特别一点的物品。但也仅此而已，连一丝探寻的意味都欠奉。如同飞鸟掠过湖面，投下转瞬即逝的倒影，旋即振翅高飞，不留痕迹。 然后，她径直走了出去，门外，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早已静候多时。营业部总经理小跑着上前为她拉开车门，她优雅地俯身坐入，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自始至终，林见鹿和她，没有过一句对话。 营业部里依旧喧嚣，股民们为几分钱的涨跌或喜或悲，无人关注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唯有林见鹿，站在原地，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被轻视了啊……”他低声自语，却并无半分沮丧，眼中反而燃起一丝棋逢对手般的亮光，“也好。这样，未来的游戏才会更有趣。” 他并不急于证明什么。潜龙在渊，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是持续的蓄力和精准的布局。秦雪的出现，像是一面镜子，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也看到了未来资本战场上可能掀起的波澜壮阔。 她现在俯瞰他，如同俯瞰一粒尘埃。 但林见鹿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只振翅之初的“潜龙”，就会让她不得不正视，继而重视，直至……视为平等的，甚至需要仰视的对手。 他转身，离开了营业部。外面的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 回到工作室，赵昊立刻迎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林，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 “就上次我爸饭局上，那个鼻孔朝天的女的！叫秦什么雪的！”赵昊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她怎么也跑证券公司来了还从vip室出来的，营业部老总亲自陪着，派头真够大的。” 林见鹿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她也需要打理资金，很正常。” “哼，我看她就是装！”赵昊撇撇嘴，“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眼睛长在头顶上。老林，咱们以后肯定比她强！” 林见鹿拍了拍赵昊的肩膀，没有接话，而是走到电脑前，调出了江西铜业的走势图。经过几日的整理，股价已经悄然站上了5.65元，均线系统开始呈现多头排列，技术形态愈发漂亮。 他的目光变得专注而锐利，将所有杂念，包括与秦雪那场无声的初遇，都摒除在外。 当前的焦点，唯有这片尚未被大多数人察觉，却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资本蓝海。 他移动鼠标，开始下达新的指令——继续加仓。 小小的工作室里，键盘声清脆作响，如同战鼓轻擂，为即将到来的征途，奏响了前进的号角。而远方，那位冰山般的对手，或许在某个豪华的办公室里，正看着截然不同的报表和数据。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在这一天有了第一次微不足道的交错，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缓缓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