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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处辉径直走到书房中央一个用布罩着的巨大物件前。 他抓住布罩的一角,猛地向后一扯。 哗啦一声。 一块巨大的沙盘,赫然出现在李淳风的眼前。 那沙盘做得极为精细,用黄沙堆砌出连绵起伏的地形,用蓝色颜料勾勒出蜿蜒的河道。 山川、河流、平原、谷地,一目了然。 程咬金一脸得意地走到沙盘旁,粗大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李大人,看傻了吧” “这是我儿子捣鼓出来的宝贝!” “这玩意儿,叫什么……哦,对,沙盘推演!”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用自己能理解的话解释道。 “这上面,就是整个黄河流域的地形图!” “我们可以在这上面模拟下雨,模拟洪水,看水往哪里流,哪里最容易决堤!” “有了它,咱们就能提前知道危险在哪,把堤坝修在最关键的地方!” 程咬金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横飞。 “我儿子说了,只要把这二十三个地方的堤坝给它加固好,今年的水患,保管它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他指着沙盘上那些插着红色小旗子的位置,语气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他娘的,这下看谁还敢使绊子! 程咬金的话,在李淳风的耳边回响。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座沙盘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作为太史局的官员,他对于地理舆图的研究,远超常人。 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这沙盘上呈现的,分明就是一副无比精准的黄河流域立体堪舆图! 沙盘推演! 模拟洪水! 提前预判决堤的位置!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他原以为,程处辉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和皇帝的宠信,才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他甚至做好了看着对方焦头烂额,最后无功而返的准备。 可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在逞一时之勇。 他在接下任务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如此详尽,如此匪夷所思的准备。 李淳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向程处辉,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开始相信,这个被满朝文武当成笑话的少年,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这千年的水患。 李淳风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大脑还在试图处理“沙盘推演”这个匪夷所思的概念,程处辉已经走到了沙盘的另一侧。 他随手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杆,指向了沙盘上那些插着红色小旗的位置。 “李大人,我爹刚才说得对,也不完全对。” 程处辉的声音清晰,将李淳风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这些红旗标记的,是二十三处必须加固的堤坝。” 他的木杆在沙盘上轻轻划过,连接起那些红点。 “但光有这些,不够。” 说着,他又指向了另外七处插着蓝色小旗的地方。 这七面蓝旗,分布在河道的一些关键拐弯处和变窄的河段。 “这七个地方,我会修建‘阻堤’。” “阻堤” 李淳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同样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没错,阻拦的阻。” 程处辉的木杆在其中一处蓝旗位置点了点。 “它们的作用不是完全堵死河道,而是在洪水来临时,暂时性地减缓水流速度。” “将一部分洪水拦蓄在特定的区域。” “这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减速的水流会携带更多的泥沙在此处沉积,人为地抬高河床,加宽河道。” 程处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淳风。 “这样一来,下游主堤坝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小,为我们加固争取到窗口期。” 他顿了顿,抛出了整个计划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一环。 “我用的材料,叫水泥。它遇水凝固,坚如磐石。但它需要时间。” “一个月。” “我需要整整一个月的大晴天,让这水泥堤坝彻底晒干,达到最强的强度。” 李淳风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月的大晴天。 在这即将进入雨季的时刻,这简直比解决千年水患听起来还不靠谱。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关中一带,入夏之后阴雨连绵,别说一个月,能有十天半个月的晴天,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李淳风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这是基于他多年观测天象得出的经验。 然而,程处辉只是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李淳风看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自己熟悉的领域找到突破口。 “按照惯例,治理黄河水患,无非是疏通两条水道,一条是主河道,另一条是汴渠。” “分流泄洪,以减轻主河道的压力。”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在这两条水道上安排” 这是治水的常识,也是千百年来无数水利官员总结出的经验。 程处辉听完,却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不。” “我不分流。” 他手中的木杆在沙盘上重重一点,点在了汴渠的入口处。 “我会把这里,彻底堵死。” “什么!” 李淳风这次是真的叫出了声,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甚至比刚才看到沙盘时还要震惊。 “堵死汴渠!” “殿下,万万不可!这无异于自断臂膀!届时所有洪水都会汇入主河道,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这是在拿整个黄河下游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李大人,你先别激动。” 程处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我问你,我们有多少人多少钱多少时间” 程处辉一连三问,让李淳风哑口无言。 “人力、物力、财力,我们都缺。” 程处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分散力量,两条水道同时开工,结果就是两条都修不好。” “最后两边一起决堤,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与其这样,不如集中所有资源,毕其功于一役。” “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然后拼了命地看好这个篮子!” “我只要保证这一条入海水道安然无恙,就够了。” 他的话语简单粗暴。 李淳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是啊,朝廷拨下的那点人手和钱粮,他比谁都清楚。 想要同时兼顾两条水道,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可这还是太冒险了。 他定了定神,目光再次回到沙盘上,试图找出这个疯狂计划的另一个破绽。 很快,他便发现了。 “那……那为何这些堤坝,几乎全部都修建在北岸” 李淳风指着那些密集的红旗。 “黄河泛滥,南北两岸皆有可能受灾,只修北岸,那南岸的百姓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他问得极有底气。 这总该是计划的疏漏了吧 程处辉闻言,非但没有解释,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李大人,你是太史局的官员,精通天文地理,那我考考你。” “为何黄河之水,数千年来,主要是南岸决堤改道,侵蚀南岸” “而长江之水,却恰恰相反,总是侵蚀北岸” “啊” 李淳风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