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有限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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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布满岁月痕迹的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宸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籍，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的黑色手环——龙城司的特制通讯器。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已然身处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下午就是与凌霜约定的第一次“感应巡逻”任务。按照计划，他需要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在大学城周边的几个老旧街区闲逛，同时尽力感知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波动。而龙城司的外勤小队会伪装成路人、商贩，在远处布控保护。 理论上是这样。 但叶宸的心却无法完全安定。他将手环摘下来，放在桌上，仔细端详。它的工艺极其精湛，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物理开关或接口。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父亲笔记中提及的“内视”法门，小心翼翼地探向手环。 精神力触碰到手环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内部极其复杂的微型能量回路和精密元件，它们构成一个稳定而内敛的系统，主要用于定位、通讯和那个紧急求救功能。他仔细探查了数遍，并未发现明显的、具有主动窥探或监听意味的能量结构。 但这并不能让他完全放心。龙城司的技术远超民用层面，谁知道这里面是否嵌入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隐蔽的监控协议或许它不需要主动发射信号，只需要记录他的生物特征数据、能量波动模式，甚至在特定关键词触发时才会激活隐藏功能 信任如同脆弱的琉璃，一旦有了裂痕，便再难复原。父亲笔记中“信任需保留底线”的警示言犹在耳。 他重新戴上手环，决定在任务中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通讯，更不会通过它谈论任何关于父亲笔记、源核深层感应或者“执塔人”相关的内容。 下午三点，叶宸准时出现在大学城西侧的老街入口。这里与校园内的现代感截然不同，低矮的旧楼、狭窄的巷弄、充满烟火气的小店构成了另一幅生活图景。他按照凌霜给的路线，慢悠悠地走着，看似在闲逛，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 他能感觉到，至少有四道目光在不同角度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应该是龙城司的便衣。他们的伪装很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那种经过训练的、若有若无的审视感，以及体内蕴含的微弱能量波动（或许是某种抑制或伪装设备），在叶宸集中精神时，还是能隐约捕捉到。 这让他稍感安心，但警惕性并未降低。 他尝试着调动源核的力量，不是用于施展，而是像张开一张无形的感知网。最初有些滞涩，能量像不听话的溪流，四处乱窜。他想起凌霜的指导，努力平复心绪，将意念集中在“感知”而非“控制”上。 渐渐地，后颈的源核温和地脉动起来，一种奇特的视野在他脑中缓缓展开。周围的世界并未变形，但色彩似乎更加浓郁，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粒子——大多是惰性的、无害的自然能量流，如同世界的背景噪音。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穿过一条卖旧书和杂货的小巷时，叶宸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残留，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飘入他的感知网。阴冷、晦暗，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与之前在老棉纺厂感受到的虚寂能量同源，但淡薄了无数倍，仿佛只是有人携带沾染了那种能量的东西从这里经过不久。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又迅速松开。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立刻抬头四处张望，只是保持着原有的节奏，仿佛只是被路边摊上的旧书吸引了目光。 他迅速权衡。上报吗按照合作约定，他应该立刻通过手环报告。但这感觉太微弱了，微弱到甚至无法确定具体方向和源头。万一判断失误，会不会显得自己大惊小怪龙城司会如何评估他的能力和可靠性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对龙城司的不信任感再次浮现。他不想过早地完全暴露自己感知的灵敏度和特点。 犹豫了几秒钟，他做出了决定。他抬起手腕，假装看时间，用手指在手环侧面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这是凌霜告知的另一种简易信号，表示“有轻微异常，提高警惕，持续观察”，但不同于直接通话报告，不会留下明确的语音记录。 几乎是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正在买煎饼的“路人”和街对面书店里翻书的“顾客”，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随即又恢复了自然，但他们周围的能量场似乎更加凝聚了。 他们收到了信号，并进入了更高级别的戒备。 叶宸心中稍定，继续向前走，同时将更多精神力专注于追踪那丝微弱的邪恶能量残留。它断断续续，最终消失在一条更窄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入口。 他没有进去，只是记下了这个位置。 接下来的巡逻没有再发现其他异常。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便自然地转身往回走。 晚上，龙城司基地，简报室。 “下午的任务报告显示，目标区域未发现明确能量聚焦点或裂隙征兆。”凌霜看着平板上的数据总结道，然后抬眼看向叶宸，“但在15:42左右，你发送了一次二级警戒信号。发生了什么” 叶宸早已打好腹稿，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不确定和困惑：“我也不太确定…就是走到旧书巷那边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后颈的源核微微发热，好像感觉到一点很淡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气息，但一下子就过去了，也没找到源头。我怕万一有什么问题，就按约定发了信号。” 他隐瞒了能量残留的属性和大致方向，只将其描述为一种模糊的“不适感”和“发毛的气息”，并将源核的反应作为主要依据。 凌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双冷静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叶宸保持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和坦诚，与她对视。 几秒后，凌霜点了点头，在平板上了记录了什么：“模糊的负面能量残留感应，源核被动预警。记录下来了。这种情况很正常，城市阴影里总会沉淀一些污秽的东西，有时路过某些特殊地点或者接触过某些东西的人，也会短暂留下痕迹。你的敏感度比预期要高，这是好事。”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深入追问。 叶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升起一丝愧疚。凌霜表现得专业而坦诚，而自己却有所保留。 “下次如果再有类似感觉，尽可能多地记录细节，方向、强度、持续时间，哪怕再模糊也好。”凌霜补充道，“这有助于我们建立更精确的模型来判断威胁等级。” “好的，我明白了。”叶宸点头答应。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他可以在下次提供一些经过筛选的、不触及核心的真实信息。 离开基地时，叶宸的心情有些复杂。有限的坦白似乎成功了，他暂时守住了自己的秘密，但也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游走在信任与怀疑边缘的疲惫感。 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考验人心。 他抬头望向都市的夜空，霓虹灯掩盖了星辰，也掩盖了无数暗流汹涌的秘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6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