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刹那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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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宸的意识，以“欣赏”的姿态，看穿了虚寂之主那无尽轮回的幻象，领悟到“过程”的意义超越了“终点”的真理时，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他以为，那被“救赎”的虚寂之主，将永远成为他意识宇宙中，一个沉默而守序的背景音。 然而，他低估了“绝望”的顽固。 就在他准备从那超然的宁静中抽身，回归现实时，那片刚刚被他平息的“虚无”，再次泛起了涟漪。 这一次，涟漪中不再有宇宙的生灭，不再有文明的兴衰。 它变得……无比的“小”，无比的“个人”。 那是一个叶宸在无数个深夜里，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第一幕：毕业 海州大学的礼堂里，充满了夏日的喧嚣与离别的伤感。叶宸穿着学士服，和一群同样年轻的面孔一起，将学士帽高高抛向天空。帽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弧线，如同他们即将奔赴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林薇。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上别着一枚小巧的栀子花发夹。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疯狂地欢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含着笑意，温柔地看着他。 “叶宸，恭喜你。”她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本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 “你的毕业礼物。”她歪了歪头，眼眸亮晶晶的，“我知道你喜欢写写画画，以后，就用它来记录我们新的故事吧。” 叶宸接过笔记本，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谢谢。” 第二幕：求婚 几年后，一个普通的周末。 叶宸和林薇，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却充满了温馨的出租屋里，为了一份被退回的策划案而发愁。外卖的盒子还扔在茶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疲惫而又安心的味道。 “唉，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叶宸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说道。 林薇从厨房里端出两碗泡面，在他身边坐下，将其中一碗推给他。“没关系呀，大不了，我养你。” 叶宸被她逗笑了，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林薇小姐，你确定要养我吗我可是很贵的。” “嗯……”林薇故作沉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的盒子，放在了他的面前，“那……用这个当定金，够不够” 叶宸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盒子，又看看林薇那带着一丝紧张和无限期待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笨拙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单、却无比精致的戒指。 “我……我没有准备鲜花，也没有准备蜡烛……”林薇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但是，叶宸，你愿意……让我用一辈子，来养你吗” 叶宸没有回答。 他只是，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愿意。”他在她耳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一千个，一万个，我愿意。” 第三幕：白头 幻象，在加速。 叶宸看到了他们的婚礼。苏晓穿着一身别扭的西装，作为伴郎，在台上致辞时，依旧毒舌，说他“捡到宝了，下半辈子有的苦头吃了”，但眼角，却藏不住笑意。凌霜也来了，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对他举了举杯，眼中，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他甚至，看到了他的父亲，叶振邦。父亲就坐在台下，穿着干净的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十年前一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看到了他们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教他们写字，带他们去公园，在他们生病时，焦急地彻夜不眠。 他看到了自己，从一个青涩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中年人，再到一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看到了林薇，她眼角爬上了皱纹，曾经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夹杂了银丝。但她的笑容，依旧像初见时那样，温柔而干净。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孙辈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 “叶宸，”林薇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这一生，你觉得幸福吗” 叶宸转过头，看着她那双被岁月雕琢得愈发深邃的眼眸，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她那双布满老茧、却依旧温暖的手。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满足，“很幸福。” “如果有来生，你还想遇到我吗” “想。”他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每一生，都想。” …… 这个幻象，太美了。 太完美了。 没有妖魔，没有战斗，没有牺牲，没有离别。 只有最平凡的，也是最幸福的一生。 叶宸的意识，沉浸其中，几乎无法自拔。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这个幻象的真实。 他想，或许，这就是虚寂之主最后的“仁慈”。它让他看到了自己最渴望的结局，然后，让他在这个完美的“刹那”中，陷入永恒的沉沦。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时，一丝异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的心中，荡起了涟漪。 他发现，这个幻象，虽然完美，却……缺少了什么。 他发现，苏晓的眉骨上，那道在古武切磋时留下的疤痕，永远那么清晰，仿佛从未被岁月磨平。 他发现，凌霜的眼神，虽然温和，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指挥官的锐利，她从未真正地“退休”。 他发现，他的父亲，叶振邦，永远都穿着那身中山装，永远都带着那个温和的微笑，他……从未老去。 这个“完美”的世界，像一个被精心保存的标本，美丽，却没有生命。 它缺少了……“遗憾”。 缺少了那些不完美的、却让生命变得真实的“伤痕”。 叶宸的意识，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林薇。他看到她眼角的皱纹，那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那是他们一起笑过、哭过、争吵过、拥抱过的……证明。 他突然明白了。 这个幻象，不是“仁慈”。 这是虚寂之主，对他发起的，最阴险、最恶毒的，最后一次攻击。 它不再用痛苦来折磨他，而是用“完美”来诱惑他。它试图让他相信，一个没有伤痕、没有遗憾、没有牺牲的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它试图让他沉溺在这个虚假的“刹那永恒”中，从而放弃那个充满了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现实世界。 “……原来如此。” 叶宸的意识，发出了一个充满了释然的轻笑。 他缓缓地，从摇椅上站起身。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完美的世界，看了一眼那个永远年轻的父亲，看了一眼那个永远毒舌的苏晓，看了一眼那个永远锐利的凌霜。 然后，他转过身，走向了那个坐在摇椅上，对他微笑着的、虚幻的林薇。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谢谢你。”他轻声说道，“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最幸福的模样。” “但是……” 他直起身，眼中，没有了留恋，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澈而坚定的光芒。 “你不是她。” “真实的她，会因为我的笨拙而脸红，会因为我的成功而骄傲，也会因为我的危险而流泪。她会有缺点，会闹脾气，会不完美。” “但那，才是我爱的林薇。” “那才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真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个完美的“刹那永恒”，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地消融。 院子、摇椅、孙辈、朋友、亲人……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金色的光点，缓缓地，飘散而去。 最终，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那片绝对的“宁静”之中。 但这一次，他的宁静，不再是超然的，不再是空灵的。 它充满了……“人”的味道。 他的意志，不再是百炼精钢，而是温润的美玉，内蕴光华，坚不可摧。 他不仅领悟了“过程”的意义，更体验了“完美”的诱惑，并最终，坚定地选择了“真实”。 他，已经无懈可击。 他，终于，准备好，去迎接最后的……黎明。 （第46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