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牛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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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桂娥一想到刚满十岁的女儿，却要扛起家庭的重担，心疼不已。她暗自抹了抹眼角的泪，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女儿一把呢 玲玲发现母亲掉眼泪了:“娘，你怎么了” 曲桂娥赶紧擦干眼泪:“娘被烟熏到了”说着她赶紧往灶堂里添把草，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小牛倌不在家的日子，玲玲一下子长大了，她也想为家里做点事，只是不知道做啥。 曲桂娥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做得一手上品刺绣，可是家庭变故让她彻底放弃了之前的身份，没有上好的布料和丝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偶尔也会做点小活，绣枕头、围巾啥的，基本上都是人情往来，根本赚不到钱。 高殿广看出妻子的心思:“别想太多，让孩子们好好一起玩玩吧，元宵节，我给她们做灯笼。”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小牛倌牵着玲玲和英子慢悠悠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晚上要让父亲陪着她和玲玲、英子一起放花灯的事情，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后，小牛倌看到父亲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只见父亲坐在小板凳上，周围摆满了各种制作花灯的材料。 他粗糙的大手拿着竹篾子，小心翼翼地弯曲着，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活儿，就像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旁边还放着几张彩色的纸，颜色鲜艳得如同天边的晚霞。 父亲见她们回来，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快过来，看看爹给你们做花灯呢。” 高殿广拿起一根削好的竹签，轻轻将彩纸固定在竹篾骨架上，胶水涂抹得均匀而细致，生怕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影响花灯的美观。 彩纸贴上后，又拿起剪刀，精心修剪着边缘，那认真的模样仿佛这花灯做好就能成为传世之作。 小牛倌站在一旁，满心期待地看着，玲玲和英子也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兴奋，小小的院子里充满了温馨的氛围。 不多会儿，一盏花灯便初见雏形。这花灯呈八角形，每个角微微向上翘起，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骨架由竹篾编织而成，坚韧又轻巧。 外面糊着的彩纸有着精美的图案，红色的底纸上画满了金色的福字，寓意吉祥如意；还有一些灵动的小鱼图案，象征着年年有余。 灯穗是用丝线编成的，细密而顺滑，垂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这花灯不仅外观精美，还有特殊功能。它内部有个巧妙的机关，当点燃小油灯放入其中时，热量会使花灯顶部的一个小风车缓缓转动起来，风车的叶片上贴有反光的薄片，烛光映照下光芒闪烁，像是星星落入凡间。 而且，只要轻拉灯穗，底部隐藏的小口就会打开，散出淡淡的香气，原来是高殿广事先在里面放置了晒干的槐花和艾草，这种花香混合着节日的喜庆气息，弥漫在整个小院之中。 小牛倌和玲玲、英子看得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到夜晚来临，点燃这独一无二的花灯。 夜幕降临，村子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小牛倌和妹妹们提着自制的花灯来到了村里的小河边。 河水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犹如一面镜子。河水靠岸边的地方还结着冰，只有中间的地方流水不结冰。小牛倌望着河面，心中满是新奇。 她指着河中央对玲玲和英子说：“看呀，那里好像有条银色的路呢。” 她们沿着河岸走着，花灯的光亮倒映在冰面上，晃晃悠悠。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声音空灵婉转，仿若来自遥远的天际。 三人好奇地顺着笛声方向望去，只见河对岸的老柳树下，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老者。 老者闭着眼吹奏笛子，身旁围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小牛倌心想，莫不是仙人下凡正疑惑间，老者停止吹笛，看向他们笑着招手。 小牛倌犹豫片刻，还是带着妹妹们走过小桥到了对岸。 老者摸摸他们的头，夸赞花灯漂亮。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三个晶莹剔透的珍珠递给他们，说道：“这珠子放在花灯里，能保你们平安喜乐。”说完便消失不见。 小牛倌惊讶过后，将珍珠放进花灯。刹那间，花灯更加明亮绚丽，他们开心地提着花灯在河边嬉闹，最后把花灯放入河中，看着它们随着水流漂远，许下了一个个美好的愿望。 就在这时，小牛倌发现玲玲的花灯被水草缠住了，正缓缓下沉。玲玲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牛倌二话不说，挽起裤腿就下河。河岸浅水处结着半透明的薄冰，月光下能看到冰层里封冻的芦苇杆。 小牛倌试探性地踩了踩冰面，听见熟悉的脆响＿＿这声音和往年跟着父亲采芦苇叶时一模一样。 踩一脚就会发出“咔擦”的断裂声，冰冷的河水把鞋子浸湿了，冻得小牛倌直打哆嗦，但她咬着牙向花灯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解开了水草，花灯重新漂浮起来。玲玲破涕为笑：“姐姐最勇敢了，你就是神仙姐姐！” 玲玲把冻红的手藏进小牛倌的衣兜:“姐姐兜里可有宝葫芦” 小牛倌捏捏她的鼻尖:“宝葫芦换成干粮袋啦，装的都是扛饿的仙丹。” 随后，一群孩子围了过来，大家都被他们漂亮的花灯吸引。有个小男孩想用自己的糖人儿换小牛倌的花灯玩一会儿，小牛倌摇了摇头，不过她大方地让小男孩提着玩一小圈。 小男孩高兴极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接着，孩子们开始比赛谁的花灯漂得最快最远。河面上花灯摇曳，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小牛倌看着身边快乐的伙伴们，心中默默希望每年元宵节都能如此美好，永远保存这份童真的欢乐时光。 那天夜里，小牛倌入睡后，梦到了一个童趣乐园。梦中，一个小精灵飞到她面前，好神奇啊！那小精灵笑着说：“真正的神奇不在花灯，而是在于你们纯净的心。” 小牛倌醒来后，似懂非懂，感觉内心有一种温暖的力量在涌动。原来，只要保持童心和善良，不需要借助特殊的物品也能进入那奇妙之地，她懂了，在她心里，种了无数颗珍珠。 元宵佳节转瞬即逝，小牛倌不得不收拾行囊前往王家窝屯放牛了。 出发那天，曲桂娥早早地起来为她准备了干粮和衣物。“闺女啊，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冷了就加衣服，饿了就吃干粮。” 曲桂娥眼里噙着泪花不舍地叮嘱着。小牛倌安慰着母亲：“娘，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再说，我有神仙保佑啊。”说着朝母亲怪笑。 曲桂娥被她逗得忘记心疼了。小牛倌背上包袱，告别家人踏上了去往王家窝屯的路。玲玲和英子追出去老远，她们不想让姐姐出门。 滚子也送出去老远，但是滚子好像知道自己可以去山上与小主人约会，所以只是亲了一口就往家里跑了。小牛倌告别家人，踏上了工作的征程。 她没有等姐夫王金凯过来，她想自己既然认识路，慢慢走就行了，姐夫家里也有很多事呢，不能一直给姐夫添麻烦。 一路上，积雪渐渐消融，道路变得泥泞难行。但小牛倌的脚步坚定，她知道自己肩负着家庭的责任。 高殿强带着高吉梁去奉天了。 他们按照曲万生给的地址，来到高殿荣家里。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屋子孩子，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高殿荣热情接待了他们:“强子，这是你嫂子，这是……吉梁，你们先住下，我的木材厂虽然不景气，但是有活干，吃饭没问题。” 高殿强急忙解释:“大哥，我不住你家里，让吉梁住你家。我出去住，先走走看看，再做决定。” 那女人是高殿荣爱人赵敏，小丈夫十岁，她热情挽留:“强子，住家里多方便，别跟我们客气。 吉梁住家里太好了，可以帮我带孩子，这四个捣乱精都快把我逼疯了。” 高殿强还是坚持：“嫂子，真不用，我想自己先出去闯闯，看看自己适合干什么。” 高殿荣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强求：“行，强子，你有这想法是好事，那你自己在外面也多注意。” 高殿强点点头，安顿好高吉梁，便背着行囊离开了。 高吉梁住在大伯高殿荣家里了。赵敏外号是“穆桂英”，能说能干，家里家外都拿捏得住，一大家子人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高吉梁躺在陌生而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闪烁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这光不像老家夜晚月光那般柔和宁静。 他索性坐起来，眼睛看向窗外那模糊的光影。他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每到夏夜，一家人就坐在树下乘凉，听着蝉鸣，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惬意。 那时候月光洒下，整个院子像是披上了一层银纱。在这里，虽有着舒适的住所，却没有那种熟悉的归属感。 刚来这几天，大伯领着高吉梁出去转转，到木材厂看看，然后告诉他在家适应适应再说。 这两天在家里，大伯家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妹妹都缠着他，他成了小孩王。好在大伯家吃的玩的都有，高吉梁只需要看着孩子们别打架，注意安全就行。 高殿强在街口的一个小旅馆住下来。白天，站在高楼大厦间，人群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闯入大河的小鱼，不知所措。 周围人的穿着时尚而精致，相比之下自己土里土气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渐渐习惯了这里便捷的交通，丰富多样的美食。 他开始渴望像城里人一样自信地穿梭于各种场所。每次看到街头巷尾那些怀揣梦想努力打拼的年轻人，他心中燃起一股斗志。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总是沉浸在自卑和迷茫之中，他要改变，要在这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高殿强开始四处打听招工消息。他在大街小巷游走，只要看到有店铺门口贴着招工启事都会进去询问一番。 可是，一次次被拒绝。有的嫌他没有经验，有的嫌他口音太重交流不便。但他没有放弃。一天，他路过一家机械厂，看到厂门口围了不少人，原来是在招学徒工。 高殿强赶忙挤上前去报名。负责招工的师傅看了他一眼，面露犹豫之色。高殿强急忙说道：“师傅，俺啥苦都能吃，俺就给俺个机会呗。” 那师傅看他态度诚恳，便给了他一张表格填写。填完表后，高殿强就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结果。 一同应聘的还有几个本地人。最终，高殿强凭借当兵的果敢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了机械厂的学徒工。 从此，高殿强每天早出晚归，认真学习机械知识和操作技能。尽管高殿强努力工作，但厂里还是有些人看他不顺眼。几个本地工人经常在工作时故意给他使绊子。 一次，高殿强正在调试一台机器，那几个人悄悄改了机器参数，导致机器故障。主管过来查看，那几个人却诬陷是高殿强操作失误。 高殿强百口莫辩，急得脸通红。主管严厉批评了他，并扣了他当月的奖金。 高殿强心里委屈极了，但他没有就此消沉。下班后，他独自留在车间研究那台机器，一点点排查问题。 当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部件时，突然想起代弟在雪地里守护牛群的身影，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背影让他重新挺直腰板，最后他终于找到了真正原因。 他拿着证据去找主管说明情况。主管了解真相后，处罚了那几个本地工人，并向高殿强道歉。 这件事过后，高殿强更加拼命地工作，他的技术越来越好，做出的产品质量上乘。渐渐地，同事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他。 他实现了自己当初想要闯出一片天地的梦想，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他不怕累不怕脏，虚心向老师傅们请教。 慢慢地，他在厂里站稳了脚跟，每天听着液压机规律的撞击声，像极了老家舂米的石臼，只是这里舂的是钢铁的稻谷。 他逐渐融入了这座城市，曾经的那份自卑与迷茫也渐渐消失不见。 周末高殿强去堂哥高殿荣家里看望高吉梁，见高吉梁忙碌在孩子们中间，最大的才六岁，几个孩子吵吵嚷嚷，把房盖都快掀起来了。 幸亏高吉梁好脾气，孩子们都喜欢他。有他帮忙看孩子，大嫂轻松很多，闲着织毛衣外套呢。 高殿强顾虑高吉梁长期看孩子不是办法。高殿强把高吉梁拉到一边，小声说：“吉梁，你不能一直这么看孩子呀。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 高吉梁挠挠头，有些无奈。高殿强接着说：“我在机械厂干，感觉还不错，要不你也来学门手艺，以后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高吉梁听了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我也想出去闯闯，可这几个孩子咋办，大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赵敏笑着说：“强子，吉梁还小，不着急干活，他没事可以去木材厂学手艺，他太老实，去外面会吃亏的。” 高殿强看了一眼高吉梁，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代弟的音容笑貌在他脑子里闪现。此时此刻，身为小牛倌的代弟在干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