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求学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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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平上学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她像干旱已久的土地遇到了小雨，贪婪地吸收着水分，让自己生机勃勃。吴老师看到高秀平整理出来的问题，被她的归纳整理能力震惊了，眼睛瞪得老大，这哪是二年级学生的水平:“这是你自己整理的吗” 高秀平说:“当然是我自己整理的了，你不是让我每天只问三个问题吗我把它们归纳起来，这就是三个问题。” 吴老师说:“那好吧，我给你系统地讲一下，这每一个问题就是一个知识点，你只要把握了要领，以后遇到这种类型的题就都会做了。” 高秀平说:“我好像也找到了窍门儿，我在整理问题的时候就发现了，同一种类型的题，只要会了一道题，遇到同种类型的题学会归类，然后按同一的套路就做出来了，我以后不会问那么多的问题了。” 吴老师说:“对啊，就是说学习得有方法，要学会总结归纳整理。” 高秀平说:“那生活是不是也要总结归纳整理呢” 吴老师说:“是的，道理是相通的，这叫触类旁通。” 说完吴老师耐心地给高秀平讲懂了每一个题目，然后督促她把字好好练一练，语文需要多读书，多识字。高秀平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识字太少，读书的时候遇到很多不会的字。” 吴老师问她你都读什么书，高秀平说:“我也没什么书，只是曲老师帮我找到了一些旧课本儿。有三年级四年级的，还有五年级的，我没事的时候会看高年级的课本，那里面有些字我不认识。吴老师说:“如果有一本字典就好了，等我教你查字典。” 从那天开始，拥有一本字典成为高秀平奢侈的向往。几天后的一个课间，吴老师笑意盈盈地走到高秀平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字典。“高秀平，这是奖励给你的字典，希望你进步更快。” 高秀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字典，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吴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从那以后，高秀平只要一有空就抱着字典，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认真地查字典。字典的扉页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高秀平用指腹摩挲着那些凸起的铅字，仿佛触摸到了知识的骨骼。她把字典视为珍宝，爱不释手。同学们有不认识的字，也会让她帮忙，久而久之，她查字的速度越来越快，阅读高年级课本也顺畅了许多。随着识字量的增加，她的语文成绩也有了显着提升。课堂上，她积极回答问题，作文也常常被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那本字典被翻得起了毛边，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秀平在给它挠痒痒。高秀平知道，这本字典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为她打开了知识的大门，让她在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也更加坚定了努力学习的决心。 吴老师对她非常信任，有一次，吴老师有事，让高秀平替他看同学们写作业。高秀平发现有的同学磨磨蹭蹭，就想了个办法，她告诉同学们:“谁先写完作业，谁就可以出去玩。” 一听说可以出去玩，那些磨磨蹭蹭的同学马上开始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就把作业写完了。高秀平把他们的作业批改完以后，就放他们出去玩了。哪知道那几个同学出去玩疯了，在操场上可劲儿叫唤，吵得要死。这还不算，有一个同学在互相追赶过程中，摔了个狗啃泥，膝盖和手掌都擦破了皮，疼得直咧嘴大哭起来。高秀平赶紧跑过去，心里满是自责。她一边安慰着受伤的同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这时，一年级的刘老师听到动静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场景，刘老师责怪高秀平:“你怎么能让同学在外面乱跑，影响其它班级上课不说，这下怎样出事了吧” 刘老师训斥的回音震得操场旁边的大树沙沙作响，让高秀平的自尊心随着树叶落了一地。高秀平低着头，眼眶泛红，心里又愧疚又委屈，小声辩解道：“我只是想让大家快点写完作业，没想到会这样……” 刘老师却不依不饶：“你还小，没有管理经验，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了。” 高秀平知道自己太大意了，连忙向刘老师道歉。刘老师说:“你跟我道歉没用，你就记得，别太张狂，别想干啥就干啥。” 高秀平觉得很委屈，自己并没有张狂啊，难道二年级的孩子，自己在操场上玩还需要人看着吗怎么连牛都不如呢牛群都不用我操心。哎！真是越想越搞不明白。 她垂头丧气地把同学们带到教室，让那几个乱跑的同学写检查。刘佳玉写检查的认真程度，堪比考古学家修复文物，就是字迹像被螃蟹爬过，她忍不住笑了。吴老师回来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瞪圆的眼睛好像字典上那个大大的0字，高秀平真怕他眼珠会掉出来变成句号。他拍了拍高秀平的肩膀说：“你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考虑得不够周全。别太自责了，以后多注意就行。” 这件事之后，高秀平并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用心地学习如何管理同学。她会提前规划好活动区域和规则，还会安排几个同学当“小监督员”。有一次课间，她组织同学们在教室后面玩简单的益智游戏，既让大家放松了，又保证了安全。 随着时间推移，高秀平的管理能力越来越强，吴老师也越来越信任她，还让她担任了班级的小班长。高秀平在学习和管理班级上都投入了很多精力，同学们对她也越发信服，班级的学习氛围和纪律都有了很大提升。 刘佳玉自从跟高秀平同桌，成绩提高很快。高秀平发现他上课经常溜号，作业也不认真，开始的时候只是小声督促他一下，并没有引起刘佳玉的重视。时间久了，高秀平发现刘佳玉没有把学习当回事，好像学习是为了应付差事。高秀平决定和刘佳玉好好谈一谈。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对刘佳玉说“佳玉，我觉得你其实很聪明，要是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成绩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高秀平真诚地看着他。刘佳玉满不在乎地说：“学习有什么用，我爹也没怎么读书，不也过得挺好，还当船老大，挣钱比吴老师都多。” 高秀平耐心地说：“你爹那个时候跟现在不一样，现在没有知识很难有好的发展。而且学习能让我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要不然我继续放牛就是了，读什么书啊” 刘佳玉听了，有些力不从心：“我都被你追上了，我太笨了。” 高秀平说:“不是你笨，是我比你用的功夫多，我每天学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得自己努力啊，别人帮不了你。” 刘佳玉说:“我也想学，但是学不会，那我试试吧。” 之后的几天，高秀平时刻关注着刘佳玉，只要他一有溜号的迹象，就及时提醒。在高秀平的监督和鼓励下，刘佳玉渐渐开始认真学习，上课不再走神，作业也完成得又快又好。一次小测验，刘佳玉的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他兴奋地对高秀平说：“姐，看来我也不笨哈。” 高秀平笑着说：“你不笨，就是太懒了，你只要戒掉懒病，就一定能学好，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这天放学回家，几个孩子发现家里空空的，锅里也没做饭。曲桂娥去哪里了呢高秀平突然想起来，家里还种了块地，最近天气干旱，除草浇地的活都是母亲一人在打理，刘乃超出海好多天才能回来一次。想到这，他们赶紧跑到山上，果然看见曲桂娥在挑水浇地。高秀平鼻子一酸，快步跑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水桶。“妈，您歇会儿，让我来。” 扁担在高秀平稚嫩的肩头唱起吱呀的歌谣，两桶清水晃动着细碎的阳光，像盛着整个夏天的重量。刘佳玉和玲玲也纷纷上前帮忙。曲桂娥看着懂事的孩子们，欣慰地笑了笑：“你们能来帮娘，娘就不累了。” 孩子们分工合作，有的挑水，有的浇水，有的除草。虽然大家都累得满头大汗，但没有一个人喊累。高秀平在干活的间隙，还不忘鼓励刘佳玉：“佳玉，你看咱们只要努力，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学习也是一样。”刘佳玉用力点点头。 天黑了，还有一块地没有浇水，曲桂娥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回家，明天我自己干就行。” 高秀平感到很自责，自从自己上学以来，家里的活就很少干，娘自己太辛苦了，不行，不能让娘自己干。第二天，高秀平让刘佳玉给自己请假，告诉吴老师，就说是家里有事，别说她在家挑水浇地。刘佳玉被吴老师问得说了实话，吴老师感到问题严重了，今天浇地，明天收割，农活哪有个头啊吴老师决定去高秀平家里看看。他到了高秀平家的地里，看到高秀平正挑着沉重的水桶，步伐有些踉跄但仍咬牙坚持。吴老师走上前去，放下高秀平的水桶，语重心长地说：“高秀平，学习和帮家里干活都重要，但不能因为干活就放弃学习啊。你有学习的天赋和热情，以后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高秀平低着头，眼眶泛红：“吴老师，我知道学习重要，可我娘太辛苦了，我想帮她分担。” 吴老师拍拍她的肩膀：“你这份孝心很好，但学习不能三心二意。” 曲桂娥见到吴老师，也感到很抱歉:“吴老师，我们家条件不好，让您操心了。” 高秀平说:“吴老师，我向你保证，落下的课程我自己补上去，你就让我把活干完，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吴老师想到这一大家子六口人，如果不种地，光靠买粮食吃，那得花不少钱，刘乃超一个人挣钱压力太大了，也确实困难，他摇了摇头说:“高秀平，我希望你别耽误学习，晚上回家让曲老师补补课。” 高秀平满口答应，送走吴老师，曲桂娥心疼女儿，自己逞强多挑了两担水，哪知道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把脚脖子崴了。高秀平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扶起母亲。她看着母亲肿起的脚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您这可怎么办啊！”她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母亲。 曲桂娥自己懂得一些正骨方面的知识，自己把脚脖子按揉拉拽捣鼓一会儿，说是休息一下就好了。曲桂娥揉脚的动作像是在和面，嘴里哎哟哎哟的节奏完美匹配村里广播站的山东快书。高秀平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焦急，先把母亲扶回家，安置好。之后，她又回到地里，咬着牙继续挑水浇地。刘佳玉和玲玲放学后也跑来帮忙，虽然力气小，但也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晚上，高秀平累得瘫倒在炕上，真想好好睡一觉。但她没忘记答应吴老师的事，强撑着起来，让曲美学给自己补课。曲美学心疼地看着她，但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认真地给她讲解落下的课程。玲玲、英子和佳玉也都一起听课，煤油灯把四个补课孩子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动的光影里，知识正悄悄长出新的根系。课本上的汉字在灯光下蒸腾起舞，高秀平眨掉睫毛上的汗珠，发现那些笔画都变成了浇地的水渠。 第二天，高秀平早早地起床，准备去地里接着干活。刘佳玉说:“姐，你今天还要请假啊” 高秀平说:“没事，我能追上你们。” 哪知道刘佳玉把高秀平说的“我能追上你们”的那句原话告诉吴老师了，吴老师生气了:“我看高秀平她是骄傲了，一下子耽误好几天，哪个学生像她这样啊” 那天傍晚，当高秀平得知刘佳玉没有告诉吴老师曲桂娥脚脖子崴了的事实情况的时候，高秀平那个气啊:“我说你是猪脑子吗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胡乱说。” 刘佳玉挨了高秀平的骂，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你怎么还骂人呢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是骄傲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秀平听刘佳玉说自己骄傲了，心里特别不舒服:“你自己话都说不明白，还说我骄傲了，你不知道说话挑重点吗” 刘佳玉说:“我咋知道什么是重点啊你又没告诉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高秀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娘脚崴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说！” 刘佳玉也急了，哭着跑开了。他跑开时扬起的尘土里，混着海风咸涩的味道，像极了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高秀平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又气又恼，可气消后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凶他。她叹了口气，出去找刘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