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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盖着公章的介绍信，本该成为母亲通往新生活的通行证，却换来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卖娘！”曲桂娥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高秀平浑身冰凉，她所有的奔波、争辩。我期待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高秀平和李守业夫妻二人在公社大厨王豁牙的帮助下，将曲桂娥送到住在沈阳的二姐曲桂敏的家中。 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曲桂娥改嫁，开始新的生活。由于曲桂娥不同意，所以只能把她骗到沈阳的二姐家。 曲桂娥在沈阳住了段时间，在二姐曲桂敏的劝说下，终于同意改嫁。 高秀平收到母亲同意改嫁的消息后，心情很矛盾。如果只考虑眼前，离开家乡和亲人，免不了有思乡之苦，如果从长远考虑，还是走这一步比较正确。 于是她赶忙带着户口本去村上开介绍信。村长高连发面露难色:“秀平，你哥给我留话了，他不让我给你娘开介绍信，他不同意你娘改嫁。” 高秀平的心猛地一沉，哥哥高吉梁的阻拦像一堵无形的墙，她早就料到了，但真面对时还是觉得憋闷。 她定了定神，语气带着恳求:“村长，我娘这辈子太苦了。现在有个机会能让她晚年过得舒心点，我做女儿的，不能不替她着想。我哥那边……他是一时转不过弯，您帮我说说行不” 高连发叹了口气，掏出烟袋点上，嘬了一口：“秀平啊，不是我不帮你。吉梁他撂下话了，我要敢开这个信，他就敢把我家锅砸了。他说了，‘老高家的人，没有活着往外嫁的道理，丢不起那人！’”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高秀平心上。她知道哥哥守旧，把所谓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却没想到如此不近人情。她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再求村长也无用，便转身离开了。 直接去公社！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公社民政干事王传越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高秀平把情况一说，把母亲的意愿和二姐带来的口信都讲了，满怀期待地把户口本递上去。 王传越接过户口本，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指在“户主”一栏——高吉梁的名字上敲了敲：“高秀平同志，这个事，不好办啊。” “王干事，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我娘她自己同意了，我这边也支持，手续都齐全。”高秀平急忙说。 王传越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那种基层干部特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秀平同志，你先别急。按照规定，这该解开介绍信，我们得充分尊重家庭成员的意见，避免引发家庭矛盾嘛。” 高秀平早就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哥哥高吉梁在公社上班，他既然跟村长打过招呼，当然早就跟民政干事也打招呼了。可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退步。 高秀平据理力争:“王干事，请问是哪条规定不让母亲改嫁啊现在是婚姻自由的社会，父母的婚姻无需跟子女商量，你别拿规定卡我，我哥他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还得你们当干部的做思想工作。” 王干事开始踢球:“你看，你哥哥高吉梁同志明确表示反对，这说明你们家庭内部还没有达成统一意见。我们公社这边，要是贸然开了这个信，不是激化你们家的矛盾吗这不利于团结。”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把高秀平堵得胸口发疼。“王干事，我娘嫁人，主要得看她自己的意思吧我哥他……” “话不能这么说。” 王传越打断她，“咱们处理问题，要讲究方式方法。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细胞内部不稳定，社会这个大肌体能稳定吗” 高秀平也打断他:“王干事，甭跟我讲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这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你们都没有权利干涉他人婚姻。” 王干事换了个姿势，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看啊，你还是先回去，做通你哥哥的思想工作。只要他点头，我这边立刻给你办，绝不拖延。” 高秀平看着王传越那张公事公办的脸，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她拿回户口本，默默地走出公社大院。 午后的阳光晃得她眼睛发酸，心里又委屈又愤怒。哥哥的横拦竖挡，王干事的官僚推诿，像两把锁，要把母亲锁在旧日的苦难里。 高秀平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哥哥当面说清楚。她让丈夫李守业用自行车载着来到水库工地，要当面跟哥哥谈谈。 高吉梁看到她，脸色一沉：“秀平，你别白费力气了，娘不能改嫁。” 高秀平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哥哥的眼睛：“哥，娘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到老了却差一点被儿媳妇打死，她都不想活了，现在有个机会能让她幸福，咱们不能这么自私。” 高吉梁皱着眉头：“自私什么幸福改嫁到外面去，让别人怎么看咱们老高家” 高秀平急得眼眶泛红：“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别再守着那老观念不放了。娘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你管别人怎么看” 高吉梁别过脸去，不愿再听。高秀平咬咬牙，突然坚定地说：“哥，娘她自己想通了，要不然，你让她去哪里啊，她那么要强，不会住在女儿家的。那个家她能回去吗” 高吉梁情绪激动，他拍着胸脯:“不是有我吗我要离婚，我独自养活娘，反正就是不让娘改嫁。我要辞去工作……” 高秀平打断他的话:“说什么呢哥，你真是糊涂，你以为这样就是对娘好吗娘根本不可能让你辞去工作，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高吉梁不能接受母亲改嫁的事实，尤其是远嫁到沈阳:“秀平，你把娘送到沈阳，这不是等于把娘卖了，以后我们要跟娘断绝来往了，你想过吗” 高秀平惊住了，眼神有些慌乱，“断绝来往怎么会呢我们可以随时到沈阳看娘啊。” 就在这时，工地的领导路过，了解情况后，对高吉梁严肃地说：“吉梁啊，婚姻自由是国家的政策，咱们不能违背。你应该多为老人考虑考虑。” 又有其他人也参与讨论，大家都在劝说高吉梁，新社会新风尚，婚姻自由，不该干涉父母亲的婚姻。 高吉梁低下头，沉默许久，但他仍然不答应:“不行，我就是不允许母亲改嫁，这事传出去多丢人啊” 高秀平被哥哥的固执气炸了:“哥，我并不是跟你商量来的，是想通知你，娘是我们大家的娘，不可能让她这样煎熬，我在为她寻求生路。” 李守业见兄妹俩没达成一致协议，赶忙说:“哥，你再想想，别固执。” 高秀平赶忙拽着李守业再次前往公社，心里充满了希望。 在公社大院，她拦住正准备下班的王传越。她不再低声恳求，而是提高了嗓音，将《婚姻法》中关于婚姻自由的条款大声的念了出来，并质问王传越:“王干事，你今天不按国家政策办，是觉得咱们这公社的章程比国法还大吗” 王传越脸色由白转红，骑虎难下。但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高秀平拦住他:“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开介绍信，你别想回家，我看你们这公社干部，到底是为民做事，还是坑害老百姓咱们天天学习说要破旧立新，我娘想追求新生活，这难道不就是最该支持的新风尚吗” 王传越被拦住回家的路，没办法了:“你这是公开挑衅政府官员，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还好意思跟我讲大道理。” 高秀平毫不示弱:“我就挑衅了，怎么了我还想揍人呢，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什么国家干部国家法律不管用吗我哥那种老思想，才是拖后腿的旧风俗。我这是支持我娘破旧立新。” 这时候，李守业处理完事情赶过来:“王干事，你别生气，这事你不用为难，我大舅哥高吉梁已经答应了。” 说着，他一边拽着王传越往办公室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