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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平出嫁后的第一个春节，夫妻二人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 公公李德昌给拿了两瓶好酒，高秀平说:“爹，酒就不拿了吧” 李德昌说:“拿着，给你哥喝，家里来人也得有酒。” 高秀平想了想，也是，如今，娘家人除了哥哥，又多了姑爷。自己算是娘家人还是客人呢她还没有从身份的转变中适应过来。 婆婆孙玉良嘱咐说:“守业媳妇，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报喜不报忧，别让你娘担心。” 高秀平点头答应:“娘，我知道了。哦，不，是，妈。” 西屋的婶婆孙桂英笑着迎合:“妈和娘不都一样吗不差辈就行，我们南海和你们北海叫法不一样罢了。” 高秀平笑了笑，她还没有习惯妈和娘的称呼转变，也没有搞清楚你们和我们究竟都包含谁。 婆家和娘家对父亲的称呼倒是一样，都喊爹，只可惜，自己的爹早已经去世，现在居然有妈了，有公爹了，还别说，结婚挺好的。 李守业到院子里把自行车擦干净，那是他上班的交通工具。他又拿出一件旧衣服，在后货架上叠了几层，用绳子绑上去，那就是副驾驶的位置。 高秀平把东西装进一个自己做的布兜里，李守业让她找那个自己出差时候用的帆布包:“那个帆布包厚实，东西挂在车把上就行。” 高秀平说:“你得载着我，车把上放东西不灵活。还是我抱着吧。再说，你那个帆布包用脏了还得刷，刷一次就褪色了，留着你用吧。” 李守业笑着夸奖:“好吧，媳妇真会过日子。” 两人收拾妥当，李守业骑上自行车，高秀平抱着布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丈夫给她绑的坐垫软乎乎的，她双手轻轻环住丈夫的腰，居然哼起了小曲。 一路上，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或者是上坡路，高秀平就跳下车，两人肩并肩走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 十里地的路，通常需要一个小时。他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出发，想把哥嫂堵在家里。因为按规矩，哥哥今天也要到老丈人家拜年，他们想赶在哥嫂出发前，双方碰上一面。 结了婚才知道，在一起的时光太珍贵，如今一家人分成两家，不对，是三家了，想要聚在一起太难了。 终于到了，还没进院，就看见大侄子家宝站在院门口，看到他们，老远就飞扑过来:“大姑，你不是说回来看我吗都多久没回来了” 高秀平摸摸家宝的脑袋，一手提着包，一手牵着家宝快走几步。 一家人亲亲热热唠家常，老式挂钟敲了十下，那报时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把看似热闹的团圆气氛扎出个透亮的窟窿。 吴迪有些着急:“我们出发吧，我爸妈该着急了。” 家宝突然变卦:“我不去姥姥家，我要跟大姑玩。” 吴迪不高兴:“你这孩子，过年得给姥姥姥爷拜年，别不懂事。” 家宝说:“过两天我爸就上班，到时候把我带过去，我在姥姥家住两天，反正拜年也不怕晚。”他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高吉梁说:“你今天去拜年有压岁钱，过两天去就没有了。” 家宝说:“没有就没有，我大姑有的是钱，我才不稀罕他们的钱呢。” 高秀英在学校是家宝的班主任，她随时随地教育家宝:“家宝，他们是谁那是你的姥姥姥爷，是亲人不是外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大姑才是你的亲人” 她没好意思说，家宝眼里只有大姑，她这个给他当班主任老师的老姑，就是他的冤家对头，每次上课都变着法子作死。 高吉梁对这个儿子实在懒得说教，由着他去吧，大过年的，惹他不高兴，影响一家人的情绪。 家宝不去，吴迪正好不用骑自行车。高吉梁前面车梁上带着净芳，后面货架上托着吴迪，吴迪身体脆弱，骑车子挺费劲。 过年的东西春节前高吉梁就送去了，吴国富家就在公社旁边，高吉梁平时有空就会去坐坐，赶上娄翰林在家，吴国富就会拿出好酒，凑成一场小型酒会。 高吉梁一家三口出了门，家里除了曲桂娥和三个女儿，多了李守业、家宝和喜乐。曲桂娥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生活，只是感觉不一样。 高秀平跟家宝和喜乐亲热一阵子后，爬到炕头上坐下，想要跟母亲好好唠唠嗑，让两个妹妹简单做点吃的就行:“你姐夫这人好伺候，吃啥都行。” 高秀英喜欢跟李守业斗嘴:“姐夫，今天我跟你比赛老白干，敢不敢” 李守业到公社上班后，经常有应酬，他跟着当大队书记的老叔李文昌学喝酒，酒量见长:“看你那小样吧，我还怕了你不成你别光耍嘴皮子，赶紧帮你二姐做饭去。” 高秀英一改常态，麻溜儿的，屁颠屁颠去做饭，高秀玲瞥了她一眼:“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秀平一阵子忙活过后，安静下来，仔细看了看母亲憔悴的面容:“娘，你说实话，一定有心事，说吧，都啥事不顺当” 曲桂娥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可以倾诉了，但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守业也看出问题很严重:“娘，秀平在我们家，右眼皮一跳，就说家里有事，就要来看你，我们家人都不信，说她神经兮兮的，看你的脸色，真有事呢” 曲桂娥不想隐瞒，她憋了一肚子火，还有满脑子疑问，就先把刘佳玉军贴的事情告诉他们。 高秀平直拍大腿:“娘，这事怨我，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我跟秀玲说了，她一定是没整明白，哎！” 曲桂娥一听，反倒放松了，只是她不明白，秀平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按说不应该啊，不想了，收到就行。 她微笑着说:“原来这军贴我们收到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倒是早点跟我说啊，害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竟瞎捉磨了。” 高秀平知道母亲误会了，母亲说的我们，一定不包括那个人，那个人她凭什么花佳玉寄给母亲的军贴 “不是，娘，这军贴……” 李守业见岳母由于误会反倒高兴了，不如将计就计，让她继续误会得了:“娘，秀平做事不仔细，你别怪她，钱都收到了，你别上火了。” 高秀平心领神会，忙点头称是，她实在不忍心让母亲生气，不如继续隐瞒。如果说出真相，母亲该多伤心啊。说不定会……后果不堪设想。 高秀玲在外屋灶膛做饭，听到他们议论军贴，方才想起姐姐交代的事情，看我这脑子，忘得一干二净。怪不得吴迪给秀英买衣服，原来是封口费呢。 高秀平交代她的是，给佳玉回信的时候一定表示感谢，或者让他自己留着买点当用的东西，别往家里寄钱，家里一切都好，母亲钱够用，让佳玉放心家里。 高秀玲左思右想，凭什么帮吴迪隐瞒，应该早点告诉娘，让娘知道吴迪的为人，有个心理防备。 “娘，我给忘了，姐不让我说，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是嫂子，她可真不要脸，她凭什么花津贴” 高秀玲的话犹如手榴弹，炸响了屋子里的祥和。空气凝固，曲桂娥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高秀平瞪大了眼睛，狠狠瞪了高秀玲一眼，心里暗叫不好。李守业也没想到高秀玲会突然说扔手榴弹，急得不知所措。 曲桂娥惊呆了:“你说什么吴迪津贴是吴迪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