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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萍到娘家还没坐稳，心头的暖意还没捂热，妹妹高秀玲就像一阵旋风卷了进来，脸上不见半分血色:“姐，我婆婆病了。” 话音没落人就没影了，高秀平的心猛地一沉，她那素来沉稳的妹妹何曾这般慌过她撂下手里的包裹就追了出去，竟然忘了自己肚里还揣着一个小宝宝。 这乱糟糟的日子，就像妹夫郑忠诚一拍屁股去了瓦国轴承厂一样，开了头就难收场。 高秀平带着儿子回娘家，她看到母亲在侄子侄女和外甥三个孩子间忙碌且快乐着，那场面让她心里一阵温暖。 可是，娘家院子里的热闹，高秀平只享受了片刻，就被高秀玲给吹灭了。妹妹高秀玲一边是刚满周岁的儿子，一边是婆婆的病，那个该顶事的男人远在瓦国围着锅碗瓢盆闯天下。 高秀平挽起袖子，她知道今天这烂摊子她不管，这个家就得散，可她一弯腰，小腹的隐痛提醒她，你自己也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高秀平看着妹妹匆匆忙忙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担忧瞬间涌上心头。妹妹平日里总是沉稳淡定，如今这般慌乱，她的婆婆的病想必不轻。 她顾不上和母亲多解释，把儿子托付给母亲后，便急忙追了出去。在街角追上了妹妹，高秀平拉住她的手，喘着粗气问道：“秀玲，到底怎么回事你婆婆病得严重吗” 高秀玲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姐，我婆婆突然晕倒了，现在还在昏迷。赤脚医生说得去医院，他治不了。” 高秀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慌，咱们得找人帮忙，你自己怎么行啊” 高秀玲苦笑着摇了摇头：“姐，我能找谁帮忙啊，忠诚他人在城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其他亲戚也都有自己的事儿，没人能帮忙。” 高秀平咬了咬牙，刚想说我来帮你，下一秒，小腹那若有似无的坠胀感立刻提醒了她。 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脚步顿住了，满脸都是为难与焦急：“秀玲，我这身子……刚怀上，医生嘱咐千万不能用力，这可咋办” 高秀玲看着姐姐护着肚子的样子，心里一阵撕扯:“姐，怀孕是好事，你别动，帮我看孩子就行，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再想办法。” 说着她抬腿就走，高秀平一把拉住她，眼睛一亮：“对了，咱们可以找村里的拖拉机，用拖拉机把你婆婆送到公社的医院。” 高秀玲听了，眼前也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拖拉机能随便用吗” 高秀平喘了口粗气说：“事到如今，只能试试了，你快去村里问问。” 高秀玲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转身朝村里跑去。 村长高连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让人开着拖拉机载着高秀玲的婆婆火速去医院。 拖拉机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前行，发出“突突突”的声响，每一次晃动都揪着高秀玲的心， 高秀平看着车上的老人，满心焦虑与担忧，既担心老人的病情，又忧虑妹妹一个人能否应付得来。 想到妹妹接下来要独自面对照顾老人的难题，她在为妹妹担忧。目送他们离去，她转身回屋。 妹妹家里一片狼藉，锅灶里还留着未燃尽的柴火，亮着一点猩红的光，在昏暗的厨房里忽明忽暗，像一只疲惫又固执的眼睛，窥视着这一屋子的狼藉与愁绪。 锅里的脏水还没来得及倒掉，泛着令人作呕的泡沫。地上堆满了杂物和破旧的农具，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高秀平皱了皱眉头，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她先把锅灶里的柴火熄灭，清理干净，又将锅里的脏水倒掉，把锅刷得干干净净。接着，她把地上的杂物整理好，摆放整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家宝一蹦高跨过门槛，后面跟着母亲曲桂娥和三个孩子，一大家子人马凑齐了。 曲桂娥急忙问:“秀玲她婆婆怎样了” 高秀平说:“已经去医院了，看样子病得不轻。” 曲桂娥叹气道:“秀玲这是啥命啊都是被我拖累的，要不然怎么会……” 高秀平不解地问:“娘，我听守业说，妹夫去瓦国上班了，他把这个家扔给秀玲一个人，自己跑到城里，他怎么想的” 曲桂娥深呼一口气:“郑忠诚那个小子野心大，这不，工作干得不错，瓦国轴承厂招厨师，他被破格选中，一拍屁股走人了。” 高秀平急了:“他倒是好了，去追求自己的远大目标，他不知道自己有个残疾的娘吗还有他那个有癫痫病的哥哥，就算在福利院有人管，一旦有事找谁啊” 曲桂娥眉头紧锁，一个劲摇头叹气:“孩子我倒是可以替他们照顾，可是她婆婆和大伯哥，她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过来。当初如果拦着她，不让她嫁过来就好了。” 高秀平安慰母亲:“娘，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我去找人捎信给郑忠诚那小子，让他马上回家一趟，我要当面问问他，这家他管不管了。” 正说着，吴迪匆匆赶来:“娘，我猜你一定在这呢，我要去我妈家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高秀平见嫂子过来，赶紧打招呼:“嫂子，我刚回来，秀玲她婆婆病了，要去医院，我就先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你家呢。” 吴迪已经从邻居口中得知高秀平回娘家来了，她就是想躲避这个大姑姐才要去娘家:“秀平啊，你是大忙人啊，不用去我们家了，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家宝听说母亲要回娘家:“妈，我也要去姥姥家，姥爷上次说要给我买光头饼，我都馋了。” 净芳也急忙说:“我也要去姥姥家，姥姥说给我买花手绢。” 吴迪嫌孩子们缠腿:“我坐陈叔叔的自行车去，带着你们怎么去光靠腿走路还不把你们累死” 家宝眼珠子转了转:“我爸上次生气说，不许你再跟陈叔叔一起了，你怎么又跟他在一起” 吴迪冲家宝瞪眼:“你胡说什么你小孩子懂什么” 说完吴迪转身就要走，家宝追出去扯住吴迪的衣服:“妈，你不要跟陈叔叔在一起，不要惹爸生气。” 吴迪恼羞成怒:“你这死孩子，你滚开，再胡说八道我揍你！” 说完，吴迪扔下一家老小，转身离开。 高秀平小声问母亲:“娘，家宝说的陈叔叔，是不是那个知青陈宇” 曲桂娥眉头紧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是啊，我担心早晚得出事，吴迪她过分了，你哥他……哎！” 高秀平说:“我哥他工作太忙，公社水利部门事情太多，工地人手不够，我哥他是为了工作，可是嫂子她……” 家宝见母亲丢下自己和妹妹独自去姥姥家，生气地在院子里蹦高:“我不要这个破妈，她就是不想管我和妹妹。” 小建设看出门道:“家宝哥，你别生气，有我妈在陪你呢，我妈每次到姥姥家都带着我。” 家宝立刻多云转晴:“我怎么忘了，大姑，我不要去姥姥家，我要跟你玩。” 家宝眼泪没干就满脸堆笑，把高秀平逗乐了。那带着鼻涕泡的笑容，像阴霾天里突然挤出的一缕阳光，晃得高秀平眼眶发酸，心里又软又痛。 曲桂娥也缓了口气，高秀玲婆婆闹病的事，把大家心里都蒙上一层阴云，此刻随着家宝的鼻涕泡爆炸，瞬间烟消云散。 大家刚享受一秒钟的快乐，突然，郑刚哇的一声哭起来:“妈，我要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