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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看到了张广智扭曲痛苦的脸，看到了值班班长力竭的颤抖，更感到了脚下因挣扎而不断加剧的、令人绝望的晃动。 这样不行！ 这个周奇一直再乱晃，即便是广智臂膀再有力， 绝对撑不了多久！ 林白充血的眼睛迅速扫过四周： 冰冷的水泥边缘、光秃秃的墙壁、下方几层楼遥远的、紧闭的窗户…… 没有任何绳索，没有任何支撑点！ 一丝绝望刚冒头就被他强行掐灭。 必须改变现在的局面！ 广智撑不了太久！ “班长，快！帮我拽着广智的脚！” 林白的声音因为头部充血而异常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值班班长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骇：“你想干什么！” 这位置交换，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快！！没时间了！照做！” 林白几乎是咆哮出声，眼神锐利如刀。 值班班长心头剧震，看着那双写满“相信我”的坚定眼睛，一咬牙：“好！” 他在极其别扭和危险的姿势下，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张广智的另一只脚踝。 生死时速的换位！ 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了位置的瞬间转换。 林白几乎是翻滚着，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刚才班长趴伏的天台边缘位置。 他甚至来不及完全站直—— 下一秒，林白直接双手撑在天台边缘，身体如同矫健的羚羊般猛地向外一翻！ “小白——！！！” 张广智刚好因剧痛下意识睁眼向上望去，这一眼，吓得他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只见林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竟然直接翻出了六楼的顶楼天台！ 他不是跳楼，但他竟然像蜘蛛侠一样，徒手抓住六楼窗户顶部的狭窄水泥沿和外墙砖缝，整个人紧贴着垂直的、没有任何防护的宿舍楼外墙，开始向下攀爬！ 靠！！！ 这几乎等同于自杀！！ 六层楼的高度，二十多米！ 外墙光滑，只有狭窄的窗沿和砖缝可以借力！ 只要脚下稍微一滑，手上稍微一松，重力加速度下摔下去， 粉身碎骨，绝无生还可能！ 就是一瞬间的事！ “班长呢连长呢！妈的！林白！！林白你回去！！” 张广智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那泪水里，是撕心裂肺的恐惧，是锥心刺骨的担忧，更是对周奇疯狂举动无比的愤怒和恨意！ “这个周奇……你她妈的真的害人不浅！！林白！！你回去啊！” 他带着哭腔嘶吼，声音充满了绝望。 值班班长也被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吓破了胆！ 他死死抓住张广智的双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小子……这小子是疯了吗！ 他当自己是特种兵在玩极限攀登！ 他当这几十米的高空、坚硬的地面是儿戏 当重力加速度不存在吗！ 这要是失手掉下去……不仅仅是三条人命！ 整个连队都要背负无法承受的责任和痛苦！ 这个林白为了救他们不要命了！！ 操！ 天都要塌了！！ 而此时，林白的脑子里却是一片异乎寻常的清明。 风声在耳边呼啸，粗糙的砖石摩擦着手掌，身体悬空的失重感…… 这一切，竟奇迹般地让他想起了在天门山进行翼装飞行时的那种心境， 绝对的专注，绝对的冷静，摒弃一切杂念。 他什么都没想。 不能想恐惧，不能想后果，甚至不能想自己。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 他不能让周奇死！ 更不能让张广智因为救周奇而死！ 动作必须快！准！稳！ 他像一只在绝壁上求生的灵猫，将身体的协调性和爆发力运用到极致，指尖死死抠进砖缝，脚尖精准地寻找每一个微小的凸起或窗沿落脚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外墙，敏捷而稳定地向下移动。 没有任何安全绳，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有的只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对战友生命不顾一切的守护！ 就在这时！ 张维等班长带着人从连部匆匆赶回， 刚冲到宿舍楼下不远，一抬头—— 所有人瞬间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天外！ 只见天台边缘，值班班长趴在边缘，下半身死死压住里面，上半身探出，双手紧抓张广智的双脚。 张广智大半个身体悬在六楼天台外，一只手死死拽着下面疯狂摇晃的周奇，整个人痛苦不堪，泪流满面。 而在他们下方的五楼外墙，一个身影正如同壁虎般，惊险万分地在垂直的墙面上攀爬移动！ 那是林白！ 这画面，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血液凝固！ “干什么呢！！” “握草！！” “妈的！！” 张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 看清楚吊着的那个四班的人还在挣扎，他猛地呼噜了一把刺短的脑袋，惊怒交加之下，几乎丧失了理智，一把狠狠揪住旁边四班长王大力胸前的作训服，将他整个人拽得一个趔趄， 目眦尽裂地吼道：“王大力！要是林白和张广智出了什么事，老子踏马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张维！你冷静点！！” 六班长赵俊眼疾手快，猛地冲上前将暴怒欲狂的张维拉开，“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楼下布控！万一……万一林白他……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快！！行动起来！！” 他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 “老二！老三！老九！老十！！” 一班长沈健反应最快，立刻大吼着点人，声音虽急却带着临危不乱的条理， “立刻去仓库！取所有训练缓冲垫！还有消防演习用的救生气垫！有多少拿多少！快！快！快！跑步前进！！” 张维被赵俊一吼，也瞬间从暴怒中惊醒，意识到了最迫在眉睫的危险。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用力拍了拍沈健的肩膀，声音沙哑而沉重：“老沈！楼下交给你！务必！务必接住人！” “放心！” 沈健重重点头，眼神坚毅，“你快去天台！” 他知道楼上才是源点和关键！ 张维二话不说，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六楼天台猛冲而去！ 每一步台阶都踩得咚咚作响！ 就在张维狂奔上楼的同时，林白已经凭借超凡的胆识和身手，爬到了与张广智几乎平行的位置。 张广智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白那张因攀爬和用力而沾满灰尘汗水却依旧镇定的脸，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白……快……快回去……太……太危险了……求你……”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甚至宁愿自己掉下去，也不想看着林白为了救他们而置身于如此绝境。 林白深吸一口气，稳住因悬吊太久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对着张广智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尽管在尘土和汗水中那笑容显得有些狼狈，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嘘，广智，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好了！相信我！” 这个在生死边缘绽放的笑容，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暖和力量。 张广智的心脏猛地一颤，他发誓，这辈子都绝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它就像是一望无际、死寂绝望的沙漠中央，骤然绽放出的一朵顽强而充满生机的花！ 也许是林白的出现带来了某种震慑，也许是目睹林白那不要命的攀爬耗尽了力气，悬在下面的周奇竟然停止了疯狂的挣扎，显得“老实”了不少。 但他依旧在抽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自暴自弃：“林白……你来……来了也没用……别救我……别白费力气了……没希望的……让我死吧……我真不想活了……” 林白根本没有理会周奇的哭诉，他现在全部心神都在寻找解决方案。 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下方的墙壁和窗户。 六楼的窗户紧闭着！ 而且窗沿狭窄光滑，根本无法作为安全的落脚点！ 更别提带着一个人跳进去了！ 五楼的窗户…… 开了半扇！ 太好了！！！ 看来这是唯一的生路…… 在林白急速转动的大脑中清晰起来： 他必须依靠自己手臂的力量短暂支撑住身体，极强的爆发力找准角度和时机，用脚猛力将悬挂着的周奇踹向下方，让周奇跌入五楼的房间！ 紧接着，他自己也必须在那反作用力和失去支撑的瞬间，精准地跟着跳进那个窗户！ 这计划疯狂到了极点！ 容错率为零！ 任何一步失误，力道不够、角度偏差、踹不开玻璃、自己没跟上、被玻璃划伤、甚至摔下去……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后果都是坠楼身亡！ 林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绝对冷静的状态他抬头看向正死死盯着他、眼中交织着痛苦、恐惧和祈求的张广智。 “广智，” 林白的声音异常平稳，清晰地传到张广智耳中，“再忍一下，就一下。我——”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奇，同时做了一个迅猛的侧踹动作，“——把他，弄进去。你懂” “不！！！” 张广智瞬间明白了林白那决绝眼神和踹动手势背后的疯狂计划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远比刚才悬空的恐惧更甚！ 他惊恐万分地疯狂摇头，眼泪随着剧烈的动作甩飞出去： “不不不！！小白你疯了！！别！！！” 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为了周奇这个混蛋，值得你把命赌上吗！ 不值得啊！！林白！ 我们……再等等……等等班长！！！ 我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你别管我！ “别！！求求你了！小白！！！” 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极度的恐惧和对战友深切的不舍中，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哀求和呐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不值得！！”张广智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扭曲沙哑，带着哭腔，“为了他……为了这么个混蛋玩意！搭上你！不行！绝对不行！！林白！算我求你了！别去！！” 这一刻，所有的形象顾忌、男人的尊严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巨大的恐惧和深沉的战友之情冲破胸膛，“你别这么做！” 泪水彻底决堤，混合着汗水糊了他一脸。 那不仅仅是身体剧痛的生理泪水，更是肝胆俱裂般的恐惧和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死死盯着林白，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恐惧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就在这时，周奇那令人绝望的哭嚎又在下方响起，带着歇斯底里的自毁倾向：“林白！没用！都说了没用！放手啊！让我死！别白费力气了！！” 这声音像烧红的烙铁，烙在张广智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对周奇的愤怒瞬间飙升到顶点！ “啊！！周奇，我日你祖宗！！”就是这个懦弱的混蛋，把林白逼到了这样绝望的悬崖边上！ “别听他的！林白！求你了！” 张广智最后一声哭喊几乎是破碎的，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撕裂的痛楚蔓延到了灵魂深处，但都比不上眼睁睁看着战友赴死的万分之一痛！ “林白！我不用着你！！你给我滚回去！！听到了吗我不用你！！”张广智的吼声带着哭腔，眼泪混着汗水和灰尘，沿着紧绷的额头上的青筋滑向头顶。 那滴泪，滚烫。 却像一剂强心针扎进林白的神经。 他没有看张广智，目光锁定下方悬空的周奇，以及周奇身体外侧下方大约一米处、那扇半开的宿舍楼窗户。 那是唯一的生机，也是赌命的跳板！ 一次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广智，回见！”林白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呼啸的风声和下方隐约传来的混乱呼喊。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急剧起伏，全身的肌肉纤维瞬间绷紧到极致。 下方的周奇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和林白决绝的姿态震慑，扭动的幅度小了些，泪眼婆娑地抬头：“林白…没用的…让我死…” 但这微弱的声音很快被张广智撕心裂肺的哀求淹没，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周奇的重量、内心的恐惧、以及对林白即将行动的绝望，几乎要压垮他强健的意志。 林白没有回应任何话语。 他动了！ 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他以惊人的核心力量和臂力猛地将自己上半身撑起！ 双手瞬间离开了张广智视线，转而死死扒着住冰冷的水泥外沿！ “啊——！”张广智目睹这一幕，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恐惧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嘶哑。 张维飞奔上来就是这一幕，看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张广智的腿，指甲都快嵌入对方的作训裤。 林白没有半分停顿。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右手闪电般松开天台边缘，身体在重力作用下猛地向下一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左手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抠住了天台外沿一块微凸的砖缝，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 身体在空中危险地晃荡了一下，看得楼上楼下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他利用这微小的支点，腰腹发力，整个身体向内侧猛地一荡！ 双腿蜷缩，瞄准下方周奇身侧那扇窗户！ 他要先将周奇蹬进去！ 这个动作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准、时机和爆发力。 他必须避开周奇乱蹬的腿，准确无误地踹中对方的腰胯，并且力度要足够将其“送”进窗户，又不能太大导致自己反作用力失控坠落。 同时，他踹出的瞬间，自己也需要借力反向跃向窗户！ 林白眼中只剩下那个目标窗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风声在他耳边凝固。 他将全身的力量、从无数次极限训练中锤炼出的协调性、以及此刻燃烧生命的意志，都灌注在接下来的这一蹬之中！ “周奇！缩腿！”林白用尽力气大喝一声，既是警告，也是最后的机会！ 悬空的周奇被这声厉喝惊得一哆嗦，混乱的脑子下意识地听从了命令，本能地将乱蹬的双腿向上蜷缩了一点点！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林白眼中精光爆射！ “喝！” 一声短促的吐气开声，他蜷缩的右腿如同攻城锤般，带着全身的动能和精准的寸劲，狠狠蹬在周奇侧腰靠下的位置！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呃啊！”周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横向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白借助踹击产生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窗户方向反弹！ 他绷紧的腰腹肌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姿态，双臂张开，像一只扑击的雨燕， 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扇开着的窗户扑去！ “砰——哗啦！” 周奇的身体重重砸进了窗户，杂物翻倒的刺耳声音！ 他半个身子卡在窗框里，痛苦地呻吟着，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紧随其后—— “砰！”又是一声闷响！ 林白的身体也狠狠撞进了窗户！ 肩膀和后背重重砸在窗框内侧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剧烈震荡！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辆卡车撞上，喉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无数碎裂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冰雹般砸落在他身上、头上，划破了作训服和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 但他成功了！ 他把自己和周奇拉回来了！ 天台上，巨大的下坠力量骤然消失！ 张广智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那股几乎将他撕成两半的恐怖拉力瞬间消失无踪！ 他沉重的身体被值班班长和刚刚冲上来的张维合力向后拖回了安全地带。 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肩膀、手臂钻心的剧痛交织在一起。 他第一反应是挣扎着扑向天台边缘，向下望去，恰好看到林白和周奇消失在破碎窗口的瞬间。 “林白——！！”张广智的嘶吼带着哭腔，冲破了喉咙的阻碍，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悲恸和一丝不敢奢望的希冀。 楼下，正在指挥布设气垫的沈健和一众班长士兵，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扇碎裂的、灰尘弥漫的窗户洞口，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死寂。 只有风声。 下一秒——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破碎的窗户里传了出来，伴随着一阵杂物被扒开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个略显狼狈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无比坚定地穿透了寂静： “报告！安……全！” 是林白！ —————————— 下集预告： “林白！你他妈的！” 张维的怒吼像炸雷一样在空旷的五楼走廊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喷薄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