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申请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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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1973年12月15日上午10：15。 地点：香江湾仔入境事务处大厅。 大理石地面被数万次鞋底摩擦得泛出灰白色光泽。 吊顶风扇缓慢搅动着闷热的空气，与老旧打字机咔嗒声、人群低语声混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郑硕站在队伍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泛黄的档案纸边缘，目光掠过前方那个正与办事员争执的“黄毛”青年。 他应该就是第三代的港裔青年，还染了一头“时髦”的黄发。 说出的粤语中时常还会夹杂着蹩脚英语单词，而现在这位“时髦”的黄毛青年正在为某种证明文件不全而纠缠不清。 “官僚主义式的磨蹭，还真是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地点都有啊！”郑硕暗自嗤笑。 他注意到窗口后方那位穿着米色制服的女办事员，约莫四十岁的面庞扑着过白的香粉，珊瑚色口红在茶杯沿留下半圈印记。 她处理文件时有种特有的慢条斯理： 每接过一份材料必要调整三次角度，印章必在印泥上旋三圈才落下，这种程式化的缓慢透着体制内人员特有的权威感、优越感。 其实现在香江的身份证管理制度虽然还没有到达后期那么严苛地步，但是也已经构建起了相当完善的档案体系。 自1949年《香江人口登记条例》实施以来，每个在港出生者都会拥有专属档案编号。 不管是不是医院接生，婴儿出生的42天之内必须到有关单位登记。 窗口突然爆发的粤语叫骂声将郑硕的思绪拉回现实。 那位“黄毛”青年愤然捶打柜台，震得墨水瓶微微晃动：“我老豆一九六五年就领了居民身份证！现在都1973年了，为什么还要我们家的水电单来证明” 女办事员面无表情地推回材料：“规矩就是这样子，我也没办法，下一位。” 郑硕上前时特意将身体前倾十五度，这是个既能展现尊重又不显谄媚的角度。 他注意到办事员名牌上刻着“陈玉娟”三个繁体字，指甲修剪得极整齐，右手虎口有长期盖印章形成的微凹茧子。 “madam，我今年18了，麻烦帮我办理一下成人身份证，另外现在有事急着用，您辛苦一下，给办个加急。” 他刻意将声线压低至符合法定成年人的沉稳音调的程度，同时递过对折的申请表——中间夹着两张百元面值的“红衫鱼”。 这是灵魂ai给他提供的技巧：大面额纸币要对折成三等份，夹在文件第三页与第四页之间，这样既不会太显眼又保证能被人发现。 陈玉娟的拇指与食指在完成那个演练过千百次的搓捻动作的时候，郑硕注意到她瞳孔有瞬间的收缩—— 这是人类接收到意外惊喜时的生理反应，尽管她面部肌肉控制得极好，但这微笑小变化还是让郑硕给扑捉到了。 那双涂着透明甲油的手指就如同刘谦变魔术一般，只是瞬间的功夫就将夹在中间的纸币滑入了身前的抽屉。 整个“操作”过程郑硕能够肯定绝对不超过0.7秒，抽屉开合声完美淹没在隔壁窗口的吵闹中。 古人有云：熟能生巧，诚不欺我也！ 陈玉娟的瞳孔闪烁出一缕微光！ 呦呵！不错嘛，还是个懂事的！ 不跟刚刚那个“黄毛”一样就会大呼小叫，连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娃娃为什么要谎报自己的年龄，提前申请成人身份证，但是这个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有“油水”到手不就行啦！！！ 自己来这里工作，又不是为了探究这些，自己是为了钱啊！ 不过人家“识做”，自己自然也是要“识做”的啦！不然传出去之后，自己的“生意”还怎么进行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交闪不杀！呸，划掉，再来！ 好处到位了，事情自然也就稳稳当当！！！ “嗯，年限已经够了！既然你急着用的话，我就帮你搬一下加急吧，你先填写一下这个表格，下一位！” madam脸色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一副不耐烦地对郑硕说道。 同时，还递过来了一张表格，眨了眨眼睛，示意郑硕先填写表格，其他的事情她会处理好。 她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显然是说给周围等待者听的官方说辞。 但递过表格时，小指极快地在纸面上叩击三下——这是香江公务系统里心照不宣的“绿灯”信号。 郑硕接过那叠带着复写纸气味的表格时，瞥见她用红笔在右上角画的极小三角标记。 眼下香江正处在移民管控的过渡期：1949年后内地居民仍可凭通行证往来港澳，但随着内地政治运动加剧，自1960年代起逃港者逐年递增。 据《华侨日报》统计，仅1973年就有超过四万人成功抵港，这些愿意接受更低工资的内地劳工客观上挤压了本地就业市场。 港英政府的应对策略显得颇为矛盾。一方面要加强边境管控（1974年已增派三百名警力驻守罗湖关口）。 另一方面又不敢完全阻断劳动力补给——当时香江制造业正需要大量廉价工人。 这种矛盾心理最终催生出《抵垒政策》的折中方案：偷渡者若能成功抵达市区（通常以见到九龙塘路灯为标志）。 便可由持身份证的亲属担保办理居留；若在边境被截获则立即遣返。 这种“抓到就扔，没抓到就留”的政策，被港人戏称为“捉迷藏规则”。 1960年香江就启用的防伪技术虽简单却有效： 照片右下角压着钢印，左拇指指纹用特殊墨水拓印，个人资料全部采用皇家打字机厂的特制字模打印—— 据说这种字体斜杠与数字的拼接方式极难仿造。 跟在郑硕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年轻女孩，一双眼睛大大的，除了可爱，满脸都透露着一种清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