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算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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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未亮，解家祠堂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朱红大门敞着，香案上的供品摆得齐齐整整，三炷高香燃着袅袅青烟，在朦胧晨光中织就一片肃穆，连空气都透着几分凝重。 解九爷起得极早，一身藏青色长衫衬得他身形清瘦却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见半分凌乱。 他站在祠堂门槛边，望着陆续赶来的人影——解家各房的主事、盘口的头目，还有几位九门相交甚笃的长辈，一个个面带疑惑地往里走。 “九爷，这大清早的把大家伙儿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房主事上前半步，语气里满是试探。他在解家待了几十年，从未见祠堂这般兴师动众，还选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解九爷没回头，目光依旧焦着在院门口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再等等。”他顿了顿，补充道，“今日之事，按她说的来。” “她”主事们面面相觑，眼里满是困惑，却见解九爷神色严肃，终究没敢再多追问，各自找了位置站定。 祠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香灰簌簌落在供桌的声响，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反倒衬得这空间愈发沉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言云牵着解雨臣的手走了进来，她穿一身月白劲装，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未散的凌厉，却在低头看向解雨臣时，眼底瞬间漾开一丝柔意。 解雨臣穿了身浅粉色的小长衫，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衬得他小脸愈发白嫩。 他好奇地东张西望，祠堂里的这些人，他只在过年祭祖或是谁家小子犯了错求到爷爷面前时见过，此刻这般齐刷刷聚在一起，倒让他有些拘谨，小手下意识攥紧了言云的手指。 “姑姑，他们怎么都看着我们呀”解雨臣凑到言云耳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 言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安抚：“别怕，他们是来听姑姑说事情的。小臣乖乖站在姑姑身边就好。” 说完，她抬眼扫过祠堂里的众人，目光锐利如刀，刚才的柔意瞬间褪去。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主事们，被这眼神一扫，顿时噤了声，纷纷垂下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解九爷见状，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今日叫各位来，是有两件大事要宣布。” 他侧身让开位置，将言云和解雨臣让到身前，“从今日起，解家大小事务，皆由小女书绾做主；我的孙儿解雨臣，将在她的教导下，学习处理家族公务，日后继承解家。”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那位白发主事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解九爷： “九爷！这怎么能行她一个女子，怎能掌管解家小少爷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公务！” “女子”言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目光如寒刃般直直钉在那位白发主事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骨的锐度： “主事这话，是说女子不如男，还是觉得解家的规矩，只许男人败家业、不许女人挽狂澜”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祠堂的梁柱，语气愈发凌厉：“这些年，解家盘口被啃得只剩空壳，账目乱得像一团麻，能打的好手折了大半，是谁在撑着是你们这些自恃‘能扛事’的男人。可结果呢” 言云扫过在场脸色各异的众人，字字诛心：“别家的人混进盘口，你们察觉不到；底下人贪墨自肥，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西沙一趟探墓，都能折损大半中坚——你们倒是说说，你们这些‘男人’，把解家管成了什么样子” 白发主事解东被怼得面红耳赤，捋着胡须的手止不住地抖，拐杖往青砖地上狠狠一跺： “你……你一个认亲的黄毛丫头，懂什么家族事务！解家的根基，岂是你能撼动的九爷抬举你认你这个女儿，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认亲的黄毛丫头”言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了一声，笑声里淬着冰碴，冷得人骨头缝发麻。 “主事这话，是说九爷当年把我裹在襁褓里扔出去，如今半路认回我，倒是成了我的天大福气” “你…你是…”解东猛地僵在原地，举着的手指着言云，瞳孔骤缩，满脸不敢置信。 那话里的细节，只有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几个人知晓，这丫头怎么会知道 解九爷见状，上前一步，声音沉得像压着千年寒潭：“她是云舒的孩子，书绾。” “云舒……” 这两个字像惊雷炸在祠堂里，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主事瞬间变了脸色，互相递着眼色，满眼都是震惊与慌乱。 当年苏云舒离世，九爷把刚出生的女婴送走的事，在解家是讳莫如深的旧案，除了核心几人，旁人连提都不敢提，没想到今日竟被摆到了明面上。 言云看着解东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哟，这么震惊”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冰冷，“是震惊我当年没死，还活着回来了还是震惊我不仅活着，还知道当年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解东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言云那双与苏云舒有七分相似，却更添了几分凌厉的眉眼，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当年他虽没直接参与送人的事，却也是知情不报，如今这孩子回来掌家，怕是要清算旧账了。 其他几位知情的老主事也低下了头，不敢与言云对视。 祠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连香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只剩下言云那带着穿透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