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雪原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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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洞外，风雪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慌的宁静。天光透过冰凌缝隙，在洞内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碎冰晶。玄苍靠坐在冰壁下，依旧闭目沉睡，呼吸悠长平稳，脸色虽仍苍白，却不再有昨夜那种濒死的灰败。我守在他身边，握着他一只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虽凉，却已有了活人的暖意。 这一夜，惊心动魄，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神。此刻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但我强撑着不敢睡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一闭眼，那微弱的呼吸就会停止。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玄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初时还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锐利如昔。他目光扫过洞内，最后落在我紧握着他的手上，微微一顿。 我脸一热，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 “醒了”我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嗯。”他低应一声，松开手，撑着想坐直身体。动作间牵动了内伤，他眉头微蹙，闷哼一声，但终究还是稳稳坐了起来。他运转了一下气息，眉头舒展了些许，“伤势……稳住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太好了……”我喃喃道，鼻子有些发酸。 玄苍没再多言，取出清水和所剩无几的干粮，分给我一些。我们沉默地吃着这简陋的早餐，冰洞内只有细微的咀嚼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昨夜生死相依的紧迫感褪去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亲密感，悄然弥漫。 吃完东西，玄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动作依旧有些滞涩，但那股属于强者的沉稳气场已回归大半。他走到洞口，拂开遮掩的冰凌，望向外面白茫茫的雪原。 “该动身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走出冰洞。刺骨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颤。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雪原一望无际，纯净而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玄苍辨认了一下方向，迈步前行。他的脚步比昨日稳健了许多，但速度并不快，显然在顾及我的体力和他尚未痊愈的伤势。我紧紧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留下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沉默再次笼罩了我们。只有脚下积雪的“嘎吱”声和呼啸的风声作伴。我偷偷抬眼打量他的背影。玄色衣袍在雪地中格外醒目，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墨发被风吹起几缕，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孤寂感。 我的心跳莫名有些紊乱，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我的体力又开始不支，呼吸急促，双腿如同灌了铅。玄苍似乎有所察觉，脚步放缓，在一处背风的雪坡后停下。 “歇息片刻。”他淡淡道，自己则走到坡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担任警戒。 我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取出水囊喝了几口冰凉的清水，才感觉缓过劲来。我抬头看向坡顶那个身影，他站在那里，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孤独而强大。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我心中涌动，是依赖是感激还是……一些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给。”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水囊，走到他身边，递了过去。 玄苍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他沉默地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冰水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谢谢。”他将水囊递还给我，声音依旧平淡。 “不……不客气。”我接过水囊，指尖无意间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脸颊发烫。 他转回头，继续望向远方，没再说话。我们并肩站在雪坡上，看着这片荒凉而壮阔的天地，一种奇异的宁静在沉默中流淌。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程，玄苍不再一味赶路，而是会根据我的状态适时调整速度和休息。他依旧话少，但偶尔会指出雪原上一些不易察觉的危险，比如隐藏的冰缝、可能发生雪崩的区域，或是某种具有攻击性的极地妖兽留下的痕迹。他的经验丰富得令人咋舌，仿佛对这死亡绝境了如指掌。 我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艰苦的跋涉，灵觉在缓慢恢复，对星陨戒的感应也更加得心应手。我甚至尝试着将微弱的星辉凝聚在脚底，让行走变得稍微轻松一些。虽然效果甚微，但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让我心生欢喜。 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气温骤降。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处被巨大冰岩半包围的凹陷处，比昨天的冰洞更加避风。玄苍依旧布下简单的阵法，然后开始打坐调息，加速恢复。 我则忙着收集干净的雪块，用微弱的灵火融化成清水，又拿出之前找到的冰髓鱼和根茎，准备晚餐。这些事我做得很生疏，甚至有些笨手笨脚，但玄苍只是闭目静坐，并未出言指点或催促，任由我折腾。 当我终于将烤（其实是灵火微微加热）得半生不熟的鱼和根茎递到他面前时，他睁开眼，看了看那卖相不佳的食物，又看了看我冻得通红、却带着一丝期待的脸，沉默片刻，接了过去。 “尚可入口。”他尝了一口，评价依旧简洁，却并未嫌弃。 我松了口气，自己也吃起来。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腥涩难咽，但在这绝境中，已是难得的热食。我们围坐在微弱的灵火旁，听着外面渐渐大起来的雪声，默默地吃着这顿简陋的晚餐。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平静的侧脸和我的影子。一种类似于“家”的错觉，在这寒冷的冰原之夜，悄然浮现。 夜里，风雪更大了。我蜷缩在角落，裹紧所有能御寒的东西，依旧冷得发抖。玄苍结束调息后，看了我一眼，忽然抬手，一道极其微弱的幽蓝光晕扩散开来，将我们所在的这片小空间笼罩。寒意顿时被驱散了大半。 “睡吧。”他低声道，然后重新闭上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或许是假寐），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涌动。我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感受着那结界带来的微弱暖意，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没有再做噩梦。睡梦中，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极轻地拂开了落在我眉睫上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