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陈府抄家，百年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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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叛乱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尽，谢砚之坐镇苏淞，以阎罗手段清算军中陈氏余党的消息已如同插翅般飞回帝都。而帝都之内，另一场更为彻底、旨在掘断陈氏百年根基的雷霆风暴，已然降临。 皇帝的动作，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快、更狠！ 就在谢砚之平定苏淞的捷报传入紫宸殿的当日，一道盖着鲜红玉玺、墨迹未干的圣旨便已发出，语气之严厉，措辞之决绝，前所未有： “兰陵陈氏，世受国恩，本宜恪尽职守，以报朝廷。然其族包藏祸心，贪墨国帑，把持盐铁，祸乱朝纲，更兼教唆边将，戕害天使，拥兵作乱，截断漕运，罪证确凿，恶贯满盈！实乃国贼巨奸，十恶不赦！” “着即：褫夺陈氏一切爵位、诰封！查抄陈氏所有家产，无论京畿、江南、各地，一体充公！陈氏一族，无论主支旁系，一律锁拿下狱，交由三法司严审定罪！钦此——” 旨意一下，整个帝都为之失声！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最后的审判真正降临时，所有人依旧被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毫不留情的帝王之怒所震慑！百年顶级士族，钟鸣鼎食，煊赫至极，竟真的在一日之间，墙倒屋塌，迎来了覆灭的终局！ 奉命执行抄家旨意的，是刑部、都察院、户部的联合队伍，以及一队如狼似虎、面无表情的黑云卫。而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那道被特许参与、一身素白衣裙、外罩御寒斗篷、脸色苍白却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云映雪。 皇帝特意下旨，允她这位“苦主”兼“内廷财计顾问”，亲自监督查抄陈氏帝都府邸。其用意，耐人寻味。 兰陵陈氏在帝都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广，朱门高墙，飞檐斗拱，极尽奢华，乃是其权势与财富的象征。往日里，这里车马如龙，宾客如云，门前石狮都仿佛带着高人一等的倨傲。 而今日，黑云卫粗暴地撞开那沉重的镶铜大门，露出了内里如同被惊动的蚁穴般慌乱景象。哭喊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瞬间打破了往日的宁静与威严。 云映雪裹紧了些斗篷，迦南寒毒似乎也被这府邸中弥漫的绝望与衰败气息所引动，泛起丝丝寒意。她无视了那些被兵士驱赶着、哭天抢地、或面如死灰的陈氏家眷，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亭台楼阁、奇珍异宝，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冷寂。 她缓步走入这座正在被彻底拆解、搜刮的巨府深处。户部的书吏们捧着账册，忙着清点登记；兵士们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地契房契如同搬运寻常货物；昔日精美的陈设被随意丢弃在地，踩得粉碎。 在一片喧嚣与混乱中，云映雪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回廊，命人搬来一张桌子。她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那个从不离身的粗布包裹。 打开。 那架金丝为框、白玉为珠的金算盘，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流转着冰冷而专注的光泽。 她并不亲自去清点具体物件，那是户部官员的职责。她的任务，是核算！是整合！是将陈氏这百年巨兽所吞噬的、沾染着无数血泪的财富，一笔笔，一项项，彻底厘清，汇入那冰冷的、代表着最终审判的数字之中！ 她的指尖，落在冰冷的算珠上。 “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一片嘈杂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然后，算珠拨动的声音便开始响起，由慢到快，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如同疾风骤雨，又如同无声的惊雷，在这座正在倾覆的豪族府邸中回荡！ 每一颗算珠的碰撞，都代表着一笔巨额财富的易主，都象征着陈氏百年基业的一分崩塌！ 金银窖藏……田庄地契……商铺股份……海外奇珍……甚至其族人寄存在各处钱庄、票号的隐秘存款（其中不少已被云映雪提前冻结）…… 无数的数字、条目，通过各方书吏的报送，汇聚到她的耳中、脑中，再经由那架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金算盘，被迅速而精准地归拢、计算、汇总！ 她苍白着脸，时而凝神细听，时而快速拨动算珠，时而提笔在特制的账册上记录下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迦南寒毒带来的不适让她不时蹙眉停顿，呼吸微促，但她的眼神却始终锐利如刀，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她的计算。 那“噼啪”作响的算盘声，仿佛成了这场抄家行动的背景乐，冰冷，无情，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残酷意味。陈府众人听着这声音，如同听到了催命的符咒，面无人色。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批贵重物品被清点登记完毕，云映雪指尖的动作终于缓缓停下。 她看着算盘上最终定格的那个天文数字，又看了看账册上汇总的条目，沉默了片刻。那数字背后，是她父母的血，是云府一百三十七口的冤魂，是无数被陈氏贪墨害死的边关将士和贫苦百姓的血泪！ 她缓缓站起身，收起算盘，怀抱那个粗布包裹，在一片狼藉和无数道或恐惧、或怨恨、或麻木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陈府最深处——那里，是陈氏的祠堂。 昔日香火鼎盛、供奉着无数牌位的祠堂，此刻早已被兵士搜查得一片混乱，牌位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帷幔也被撕扯下来，露出了灰败的墙壁。 云映雪走到祠堂中央的废墟上，寒风卷起她的裙摆和发丝，显得她单薄的身影愈发孤峭。 她沉默地站立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些代表着陈氏百年荣耀与罪孽的牌位，最终，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她慢慢蹲下身，解开纸包。 里面，是一把粗糙无比、甚至带着杂质和苦涩气味的——粗盐。 正是来自朔方黑石崖那座毒盐矿的盐！是她父亲遗物中保留的样本！ 她伸出手指，拈起一撮粗盐，任由那冰冷的、粗糙的颗粒从指缝间滑落，洒在散落的牌位上，洒在冰冷的、沾染着灰尘的地面上。 一把，又一把。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庄重与决绝。 盐粒洒落，无声无息，却比任何诅咒都更加沉重。 象征着朔方盐矿那场血腥的起源，象征着云家惨案的根源，也象征着最终降临的、无可逃避的清算。 “爹，娘……”她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与释然，“云家的债……收了。” 撒完最后一把盐，她站起身，不再看这片废墟一眼，转身，缓步离去。 身后，是百年陈府彻底倾覆的凄凉景象，是算盘声终绝后的死寂，唯有那撒落的粗盐，在惨淡的日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血泪交织的仇恨，与一场彻底终结的清算。 百年士族，就此烟消云散。 而这场席卷朝野的飓风，却远未到平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