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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地已彻底化作沸腾的血肉熔炉。 刺鼻的腥臭混杂着焦糊气味，几乎凝成实质，伴随漫天沙尘压得人喘不过气。 呕吐物、黏液与尚未干涸的鲜血在地面交错纵横，绘出一幅狰狞的末日图景。 远处，魔物嘶吼声越来越近，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心胆俱裂。 人群早已失去理智，甚至忘了使用异能反抗。 他们像被捅破巢穴的虫群，疯狂推挤、哭嚎、践踏。 不断有人被畸变体扑倒，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随即被更多蠕动的黑影吞没。 “顶住！不准退！交叉火力！异能别断！” 王强的嗓子已经吼得嘶哑出血，手中异能枪接连喷吐白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轰退一头扑近的畸变体，炸开碗口大的血窟窿。 可下一刻，伤口处的血肉便疯狂蠕动，肉芽如蛆虫般交织，短短两三秒就修复如初，只留下一片诡异的灰白色。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瘦猴双眼赤红，左手异能枪连连点射，右手掌心喷出炽热火焰，化作咆哮火蛇，瞬间吞没一头畸变体。 火焰灼烧皮肉，发出“滋滋”怪响，焦臭的黑烟滚滚腾起。 那怪物在火中踉跄惨嚎，皮肤碳化剥落。 可火焰稍弱，焦黑之下便挤出更加粗韧的肉瘤，疯狂增生，竟连残余的火焰都硬生生压灭。 “石突！”另一名队员双掌狠砸地面，嘶声怒吼。 数根尖锐石刺猛地从地下爆出，洞穿一头畸变体的大腿与腹部，将其死死钉在原地。 那怪物疯狂挣扎，石刺在刺耳摩擦声中迸裂，而伤口处的肌肉却死死缠住石柱，仿佛要将石质挤碎、吸收！ “风刃！斩！” 一道淡青色气刃呼啸飞出，精准斩过畸变体的脖颈，几乎将其大半个脖子切断。 头颅歪到可怕角度的怪物只是动作一滞，断裂的血管如蠕虫般伸长对接，破碎骨骼被新生的灰白骨质粘合固定——它竟拖着歪斜的脑袋，再次扑来。 绝望如冰潮，淹没了每一个奋战的人。 他们的攻击如同徒劳拍击礁石的浪花，除了短暂阻碍，根本造不成真正毁灭。 体力飞速消耗，而敌人的数量与恢复力，却仿佛永无止境。 “省点力气！瞄准关节和头部！限制行动！” 王强周身土黄光芒狂闪，双脚深陷地中。前方大片土地猛然翻腾隆起，化作泥泞流沙，暂时困住五六头畸变体。 它们下肢陷没，动作迟缓，却仍疯狂向外爬挣，搅得泥浆四溅。 王强额头青筋暴起，维持这种范围的控场，对他消耗极大。 就在这时，侧面防线猛地一乱！ 三四具刚刚完成畸变、身上还挂着破烂衣物的新生怪物，嗅到洛川兄妹那边相对“薄弱”的生人气息，同时发出嘶嚎，撞开碎石残骸，摇摇晃晃却速度极快地猛冲过去。 它们新生的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哨音。 “左翼！快！快啊！” 一名队员急忙调转枪口，白光射出，却只打中其中一头的肩膀。 那怪物身子一歪，伤口飞速愈合，速度丝毫不减！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白色的狂暴身影撕裂战团，带着凶悍气势猛扑而出！ 是拾柒！ 尽管疲惫让他银白毛发污浊不堪，呼吸沉重如风箱，幽蓝竖瞳也因持续消耗而略显黯淡，但那属于顶级契约兽的威压，依旧令魔物胆寒。 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爪裹挟风雷之势，悍然拍落！ 轰隆！ 大地剧颤。 首当其冲的畸变体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就如西瓜般当场爆裂。 碎肉、黏液和污血呈放射状喷溅数米！ 那些碎块仍在蠕动试图聚合，拾柒却毫不停留，巨爪覆上冰冷寒芒，猛地一扫！ 刺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另一头畸变体被拦腰斩断！ 上半身摔在地上，内脏哗啦流淌，双手却仍扒拉地面，拖着肠子爬来！ 拾柒眼中凶光一闪，抬脚狠狠踏下！ 噗嗤！ 头颅如烂西瓜般碎裂。 他庞大的身躯死死钉在洛川兄妹前方，将所有扑来的恐怖与混乱硬生生阻隔在外。 银白毛发已被污血浸透，每一次挥爪、每一次撕咬都带着磅礴巨力，短暂清空出一小片安全区域。 但他周遭，更多畸变体正前仆后继地涌来，它们恢复得太快了！ “呃啊......嗬......” 一个不协调的声音突兀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便利店围裙、半边脸颊都已融化坍陷、露出森白骨骼和牙床的畸变体，竟不知何时借助同伴掩护，险险绕过了拾柒的攻击范围。 它的一条腿扭曲成诡异角度，显然是被冲击波扫到，喉咙里滚动着模糊不清的、夹杂着气泡音的嗬嗬声，却仍凭借非人的执念，踉跄嘶吼着，扑向正抱着洛汐后退的洛川。 那怪物唯一完好的眼中，翻滚着浑浊的贪婪与嗜血，伸出的手已彻底异化成灰黑利爪，指尖滴落粘稠、具有腐蚀性的暗黄液体，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无视洛川，直抓向他怀中沉睡的少女。 “滚开！”洛川心脏骤停，肾上腺素飙升，抱紧妹妹用尽全力急退。 脚跟猛磕在一块翘起的断裂石板上，身形一踉跄，险些带着洛汐一同摔倒。 巨大的惊恐与保护欲瞬间攫住了他！ 他一只手死死环住洛汐，将她脑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几乎凭本能，猛地举起了那柄一直紧握、却从未真正激发过的制式异能枪！ 他下意识地想催动自己的异能，却如同彻底沉寂的死水，毫无反应。 冰冷金属枪身硌得掌骨生疼，枪口因手臂颤抖和急促呼吸而在空中剧烈晃动，勉强对准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几分钟前或许还是个普通店员的......怪物。 距离太近了。 洛川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融化半边嘴唇后裸露的牙齿上沾着的血丝。 能看到残破围裙上印着的模糊标志，此刻那怪物的喉音竟勉强拼凑出半句破碎的人言：“帮......帮我......” 。 那只尚存人形的眼中，极其诡异地同时存在着两种情绪——底层是残存的、属于人类的无尽痛苦与茫然，表层却被新生的、纯粹疯狂的嗜血欲望所覆盖、驱动。 那一声微弱而扭曲的回响，仿佛还在空气里残留。 开枪 对着一个刚刚还在呼吸、还在颤抖、还在求救的人 洛川肋间的伤在剧烈动作下传来钻心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绷得僵硬，指甲深陷进肉里，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却像被寒冰冻住，又像压着千钧巨石，无论如何也压不下那决定生死的一毫米。 他经历过魔域中的生死逃亡，甚至亲眼目睹母亲为保护他们而牺牲...... 可那些经历，都无法瞬间赋予他冷酷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力。 尤其是面对这种正在恐怖转化的存在。亲手终结一个正在异变、或许......或许还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残留意识的活物...... 这种沉重而血腥的抉择，远超一个十六岁少年所能承受的极限。 更何况他是个失格者，连自身那股诡异力量都掌控不了，遑论决断他“人”生死 “妈的！臭小子——开枪啊！” 王强那夹杂狂暴怒意与焦灼的咆哮，从他侧后方炸响！声音甚至带上因分心控场而产生的力竭沙哑！ “它们！已经不是人了！！看清楚！我给你那把枪不是让你当玩具！再他妈的犹豫！我们都得死！包括你妹妹！！” 几乎同一刹那，他怀中紧护的洛汐，仿佛也被外界极致喧嚣与哥哥剧烈翻腾的情绪惊扰，即使在深沉昏睡中，也痛苦地紧蹙起眉，发出一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却满载惊惧与依赖的哽咽啜泣。 “哥......” 这声微弱无意识的呢喃，像一根尖针，瞬间刺穿他所有混乱的犹豫、道德的枷锁与沉重的负罪感。 “靠！爱咋的咋的吧，我不管了！”他猛地咬牙，扣扳机的食指凝聚起全身力气，带着一丝颤抖却义无反顾地，狠狠压下—— 然而预期中异能激发、白光喷涌的景象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反常、近乎灼魂蚀骨的恐怖滚烫，猛地从金属枪柄内部爆发，顺他掌心疯狂窜入手臂。 “我去！”洛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烫得失声惊叫，五指下意识痉挛。 那感觉绝非武器过热，仿佛他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块刚从炼狱熔炉中取出的烙铁。 隐约间，他似乎甚至听见枪身内部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异响。 不对劲！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这把枪，朝着前方已扑至咫尺的畸变体头颅，狠狠投掷砸去！ 动作间充满仓促、惊惶、以及一种彻底摆脱烫手山芋的决绝！ 异能枪在空中高速翻滚，划出短暂而压抑的弧线，金属外壳在暗红天光下反射出冰冷不祥的光泽。 就在它即将如重锤般砸中那便利店员畸变体扭曲面门，距离其额头不足半尺的生死刹那—— 一团浓稠、晦暗、仿佛拥有自我生命与意识的诡异黑暗，毫无征兆地，猛地从枪械内部每一丝缝隙中疯狂渗透、奔涌，瞬间吞噬包裹整个枪体。 黑暗显现的刹那，以枪械为中心，数米内的空间都微微扭曲黯淡，所有喧嚣厮杀声都像被隔了层厚厚水幕，模糊不清。 紧接着—— 被那不详黑暗彻底包裹浸透的异能枪，于畸变体头顶正上方，轰然爆裂！！！ 没有耀眼火光，没有能量过载的尖锐嗡鸣。 只有一声极度沉闷、压抑、仿佛什么东西从最核心被强行撑破撕裂、最终坍缩毁灭的可怕巨响，如同敲在每个人心脏上的丧钟。 爆炸冲击波并不猛烈，没掀起太多烟尘，却带着一种诡异向内急剧收缩坍陷般的扭曲质感，令爆炸点周围空气都肉眼可见地荡漾折叠，仿佛空间本身被短暂烫出一个疤。 那只扑至洛川身前、利爪几乎触到洛汐衣角的畸变体，所有凶猛动作猛地僵滞凝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它眼中疯狂血色与那丝残存人性痛苦同时凝固，随后，就像被无形巨手瞬间抽空全部生命力，软塌塌地、毫无生气地迎面扑倒，重重摔在洛川脚前尘埃中，再无声息。 爆炸中心点，只有细碎焦黑的金属零件和一种仿佛被绝对力量湮灭后残留的、闪烁不详微光的灰烬，簌簌飘落。 一同无力砸落在地的......是破碎的、焦糊的、属于人类的残肢断臂。 那是极其彻底而血腥的物理性毁灭后留下的残骸。 焦黑，扭曲，冒着丝丝带焦臭的青烟，甚至能清晰看见断裂的、沾染污秽的骨茬，和几片勉强可辨的、印着便利店标志的、污渍斑斑的围裙碎片...... 没有其他魔物或畸变体死亡时常见的粘液蒸发、能量逸散、或血肉疯狂蠕动的再生迹象！ 什么都没有！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彻底的肉体毁灭后的残骸，赤裸裸地暴露在盆地压抑的暗红天光下，散发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与血液凝固后的浓重腥臭。 那具扑倒的“尸体”，除头颅和上半身被诡异黑暗爆炸炸得残缺不全、彻底失去形状，其余部分，竟异常清晰地保留着人类的形态轮廓，只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这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寒流瞬间席卷整个混乱战场！ 所有仍在舍生忘死奋战、却绝望发现攻击几乎无效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被那一声沉闷爆炸和其后截然不同的“死亡”气息吸引，目光或感知下意识投向那一片突然陷入死寂的区域。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那具彻底停止活动、没有半分复苏迹象的畸变体尸体。 看到了洛川脚下那与众不同的、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看到了那个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瞳孔涣散震惊的黑发少年。 一瞬间的死寂。 风卷过爆炸残留的灰烬，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反而衬得这片刻的凝滞愈发死寂。 仿佛时间冻结。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试图处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他们拼尽全力都无法真正杀死的、拥有恐怖再生能力的怪物......竟然被那个少年，用那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彻底终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