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火眼金镜之二十五 数据之海与意识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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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世界的感知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沃尔特粗重的喘息、柳青妍绝望的哭喊、子弹撞击金属的刺耳声响、乃至自身心跳的沉重搏动，所有这些构成“存在”的锚点，都在一瞬间断裂、消散。 林默涵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没有前后、没有上下、没有时间的湍急河流。但这河流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穷无尽、闪烁明灭的“0”与“1”，由无数破碎的信息片段、杂乱的能量波动和扭曲的逻辑通道交织而成。这就是“蜂巢”网络的内部，一个由全球数十亿设备节点共同构成的、混乱而浩瀚的数据宇宙。 他的意识，如同一叶失去了舵和帆的孤舟，在这片信息的狂涛骇浪中沉浮、翻滚。没有形体，没有方向，只有核心处那一点由“幽影”权限和关键数据包裹着的、代表“林默涵”这个存在的微弱光芒，在顽强地抵抗着被同化、被稀释、被彻底湮灭的命运。 …检测到未知数据包…特征码：远古协议/高权限… …尝试解析…结构复杂…存在生物意识签名… …分类：高优先级/潜在威胁…启动隔离与深度扫描… 来自“蜂巢”网络自身防御机制的、冰冷的、非人的信息流，如同探测波般扫过他的意识核心。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闯入精密仪器的病毒，正在被系统的免疫机制识别、分析，并准备清除。 …不…不能在这里消散… 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想起了“蓬莱”的威胁，想起了那些等待着他的人。他必须找到一个锚点，一个可以栖身、可以重新建立连接的地方！ 他拼命地集中起正在飞速流失的自我认知，驱动着那团代表着“幽影”权限的光芒，像落水者寻找浮木般，在数据的洪流中艰难地搜寻着任何一丝熟悉的、或者稳定的信号。 无数陌生的信息碎片冲刷而过：一段婴儿的啼哭录音、一份股票交易的实时数据、一颗遥远气象卫星传回的云图、一封充满爱意的情书、一段血腥战场的直播视频、某个服务器机房恒温系统的运行日志…人类的喜怒哀乐，世界的运转数据，一切都被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在这片海洋中无序地涌动。 他迷失了。在这信息的无限之中，他这点微弱的意识，渺小得如同尘埃。 就在他的自我认知即将被这庞杂的信息彻底冲垮，意识之光即将熄灭的刹那——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带着某种独特编码韵律的信号，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光，穿透了数据的迷雾，被他捕捉到了！ 是苏羽！是苏羽那独特的、带着口吃节奏的代码特征！他正在某个节点上，疯狂地、徒劳地尝试搜寻和加固他与“方舟”最后的连接通道！ 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灯塔，林默涵用尽最后的力量，操控着意识孤舟，向着那道微光拼命驶去！ 他撞破了层层数据壁垒，穿越了无数防火墙的虚影（“蜂巢”的防御机制似乎对这个拥有远古权限的数据包感到困惑，并未全力阻挡），最终，如同倦鸟归巢，他的意识猛地撞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狭小、却充满了熟悉气息的数据空间——这是苏羽在苏黎世公寓的工作室服务器！是他精心打造的、连接“蜂巢”的一个核心节点！ …警告！未知高权限数据包强行接入！ …特征码分析…匹配…林默涵博士的生物意识签名！ …上帝！老…老师！是你吗！这不可能！ 苏羽那充满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思维波动，如同温暖的毯子，包裹住了林默涵几乎冻僵的意识。 …苏羽…是我… 林默涵尝试传递信息，但他的意识太过虚弱，传递出的信号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方舟’…陷落…‘蓬莱’…威胁…数据…权限… 他努力地将那份包含着“监管者”权限、方舟数据库摘要和蓬莱威胁评估的关键数据包，推向苏羽的意识。 …我收到了！老师！坚持住！我…我立刻给你构建虚拟容器！稳定你的意识！ 苏羽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动作却快得惊人。只见服务器的运算资源被瞬间调动到极致，一个由纯净代码构成的、模拟着基本感官和逻辑结构的虚拟空间，如同一个救生舱，迅速在林默涵的意识周围形成，暂时隔绝了外部“蜂巢”网络的混乱洪流，为他提供了极其脆弱的庇护。 在这个由苏羽临时构建的虚拟空间里，林默涵那几乎消散的意识，终于得以暂时喘息。他“感觉”自己仿佛悬浮在一个由柔和白光构成的虚无之中，虽然失去了所有肉体感官，但至少，“我”这个概念，暂时稳定了下来。 …老师…你的身体…沃尔特先生和柳小姐他们… 苏羽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痛苦。 …来不及了… 林默涵的意识传递出深深的疲惫和悲伤。…这是我的选择…确保数据和权限…不落入云弈之手…‘蓬莱’的目标…是‘终极同化’…利用‘方舟’的力量…风险…极大… 他快速地将自己在“方舟”核心获取的关键信息，以及最后时刻的推断，传递给苏羽。 苏羽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随即，他的意识变得坚定起来：…我明白了，老师。只要你的意识还在，我们就还没输！小兰那边我会通知，我们会想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你的状态，然后…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对付‘蓬莱’！ 就在这时，虚拟空间外，代表“蜂巢”网络的数据海洋突然剧烈地动荡起来！一股强大、冰冷、充满侵略性的扫描波束，如同探照灯般，开始有目的地扫过苏羽的这个节点！ …不好！‘蓬莱’的主脑…它察觉到异常了！它在追踪我们！ 苏羽惊恐地叫道。…这个节点不安全了！老师，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云弈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蜂巢”网络，正在搜寻他这个“漏网之鱼”！ 林默涵的意识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紧迫感。他现在只是一个脆弱的数据意识体，一旦被“蓬莱”主脑捕获，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他自身也可能被解析、吞噬，成为云弈力量的养料。 …去哪里 他问苏羽。 苏羽的思维高速运转着：…不能留在主流网络…风险太高…我们需要一个更隐蔽、更意想不到的地方…一个即使‘蓬莱’也难以触及的…阴影角落… 突然，苏羽的意识亮了一下：…有了！‘暗网’深处…那些被遗忘的、无法被常规搜索引擎索引的冗余数据库碎片…或者…某些大型公共网络的缓存垃圾区！那里数据混乱，监控薄弱，就像数字世界的下水道！我们可以把你隐藏在那里！ 数字世界的下水道…听起来绝非什么好去处，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风险和“信息毒素”。但眼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好… 林默涵的意识传递出同意。他没有挑剔的资格。 …抓紧了，老师！我们要进行一次危险的‘数据潜行’！ 苏羽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虚拟容器的外壳开始变得模糊，林默涵感觉到自己再次被推动，即将离开这短暂的庇护所，投入“蜂巢”网络那更加黑暗、更加混乱的深层区域…… 他的意识，这艘刚刚逃离覆灭的孤舟，又将开始一段在数据深渊中的亡命漂流。而追猎者，已然嗅到了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