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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轰然洞开,炽热腥风裹挟着硫磺与血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数魂灵的哭嚎与绝望嘶鸣在幽深廊道中回荡,形成令人心悸的和声。 钟馗虬髯戟张,黑袍在热浪中翻飞。 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巡察使身上:“十八层地狱,层层有别。不知巡察使欲从何层察起” 巡察使面不改色,声音清越如常:“既为巡察教化,便从‘教化显效’之处看起。钟司正以为如何” 钟馗大笑,声震廊壁:“好!便请诸位先观‘孽镜地狱’。” 众人随钟馗步入幽深廊道。 两侧石壁渐由漆黑转为暗红,温度不断攀升。 陆鸣紧随崔小玉身后,判官笔(仿)已握在手中。 他注意到崔小玉步伐沉稳,呼吸匀畅,显然对这般景象早已习以为常。 孽镜地狱中,无数铜镜林立,每面镜前都缚着一个魂灵。 镜中映出的并非当下形貌,而是其生前罪业。 一些魂灵正对镜痛哭,一些则面目狰狞地试图击碎镜面。 “此狱魂灵,皆因生前欺瞒诈骗、隐匿罪业。”钟馗声如洪钟,“在此照见本心,悔悟前非,方得超生。” 巡察使微微颔首:“教化之法” “每日六个时辰对镜自省,辅以判官批注点拨。”钟馗指向远处几个身着判官服的身影,“若有彻悟者,经三世轮回司核验,可入‘悔过堂’深造。” 巡察使目光数次掠过陆鸣记录的手势,见他笔下金芒流转,分类条陈清晰,不由得微微颔首。 陆鸣迅速记录,同时注意到一些细节:镜面多有破损痕迹,缚魂锁链新旧不一,几个判官面露疲色。 崔小玉偶尔侧目看他记录,微微颔首。 行至油锅地狱时,热浪已令人难以忍受。 巨大铜锅内滚油翻腾,数个魂灵在油中沉浮惨嚎。 钟馗却在此驻足:“此狱最见教化之功。” 巡察使挑眉:“哦” 钟馗指向油锅旁一座石碑,上刻密密麻麻的姓名:“此乃‘超生碑’。凡在油锅中诚心悔过,经受考验者,姓名皆刻于此。百年来,已有三百余魂灵由此超生。” 陆鸣俯身细看,发现碑文有新刻痕迹,且刻法不一。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此节。 行至刀山地狱时,变故突生。 一个魂灵突然挣脱束缚,直冲向巡察使队伍! 钟馗怒喝一声,黑袍暴涨,但那魂灵竟异常迅捷。 “小心!”崔小玉轻呼。 陆鸣下意识踏前一步,判官笔疾点而出,正中魂灵眉心。 金芒闪过,魂灵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很快被鬼差制服。 钟馗目光如电扫过陆鸣,略带讶异:“陆文书好身手。” 巡察使却凝视那魂灵,眉头微蹙:“此魂怨气之重,不似寻常罪魂。” 钟馗面色微沉:“此魂生前为妖道,炼邪术害人百余,怨气难消。” 他顿了顿,又道,“然巡察使所言极是,近日此类魂灵确较往常为多。” 陆鸣与崔小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细节与他们近日整理的卷宗中某些记录隐隐吻合。 巡察持续两个时辰,众人终至最深层的“无间地狱”。 此地反无前面诸狱的喧嚣,唯有死寂中弥漫着令人魂体凝滞的绝望。 钟馗在此肃容:“此间皆是大奸大恶、冥顽不化之徒。教化于此,已非感化,乃是以刑止恶,以儆效尤。” 巡察使缓缓踱步,忽然在一处刑架前驻足:“此魂所犯何罪” 架上魂灵血肉模糊,却仍睁着赤红的双眼。 钟馗翻动手中生死簿:“生前为一方土地,受香火供奉却纵容邪祭,酿成大灾。判永世受剐刑。” 巡察使凝视那魂灵片刻,忽然道:“吾观此魂,似有冤情未申。” 全场寂静。 钟馗面色一沉:“巡察使此言何意” “无意。”巡察使淡然转身,“只是觉得,有时罪孽深浅,未必如簿上所记那般分明。” 返程途中,气氛凝重。 经过血池地狱时,陆鸣俯身假作整理靴履,指尖触到石壁时忽觉微温。 他细看才发现一处焦痕,被血垢遮掩,若非判官笔微微发烫示警,几难察觉。 那焦痕形状奇特,竟与他怀中判官笔上的蟠龙纹有几分相似。 崔小玉循他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巡察使特意驻足观看陆鸣拓印焦痕的过程,眼中闪过赞许。 钟馗正与巡察使交谈,并未留意二人。陆鸣迅速取出一张符纸拓印痕迹,崔小玉则默契地侧身遮挡。 回到刑罚司正堂,巡察使对钟馗道:“此番巡察,所见甚多。钟司主治狱严谨,教化有方,吾等必如实禀报。” 钟馗大笑:“有劳巡察使。” 临行前,巡察使忽然看向陆鸣:“陆文书记录详尽,条理分明,颇见功力。监察殿正缺这般精通实务之人,不知可愿来天庭驻地府监察殿任职” 众人皆怔。 钟馗目光微凝,崔小玉垂眸不语。 陆鸣心中警铃大作。 监察殿虽位高,却是天庭直系,其中派系错综,远比判官殿凶险。 他瞬间想起文仲平日教诲:“位置越高,越需根基稳固。无根之木,终难参天。” 他躬身道:“卑职才疏学浅,蒙判官殿栽培,正当尽心效力,不敢有负崔判官与文处正厚望。” 巡察使轻笑:“无妨。他日若改主意,监察殿随时虚位以待。” 离开刑罚司,天色已暗。 崔小玉与陆鸣并肩而行,忽然轻声问道:“方才那焦痕,你注意到了” 陆鸣颔首:“似与判官笔上的蟠龙纹有关。” 崔小玉沉默片刻:“此事暂勿声张。我需查阅一些旧档。” 回到判官殿,文仲已在文书房等候。 听罢二人禀报,他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三下,这是他一贯深思时的习惯。 “巡察使最后那话,分明是在试探。”文仲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监察殿……二十年前那桩旧案,便是监察殿的手笔。” 崔小玉轻声道:“他似乎在查什么事,与刑罚司有关。” 文仲目光扫过二人:“监察殿之邀,你回绝得妥当。天庭驻地府机构,关系错综复杂,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他顿了顿,“此事到此为止。你二人近日专注文书,勿涉他事。” 退出文书房,廊外已是夜色深沉。崔小玉忽然唤住陆鸣:“那焦痕拓印,给我一份。” 陆鸣取出符纸:“崔助理认为此物关键” “不确定。”她接过符纸,目光幽深,“但直觉告诉我,这与近来诸多异常,或许有关。” 她转身离去,青袍在廊下磷灯中渐行渐远。 陆鸣独立廊下,望见忘川上空血月如钩,似一柄悬顶利剑。 怀中判官笔突然灼热异常,仿佛在预警即将到来的风暴。 地狱一行,非但未解疑惑,反添更多谜团。 而巡察使那突如其来的招揽,更似无声惊雷,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