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理性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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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层面的碰撞，无声，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都要凶险。 崔小玉以身化盾的“法则宣言”，与九天弘文真君那蕴含“否决”意志的跨界杀机，在虚无的逻辑层面激烈交锋。 那篇由无数律法文字与逻辑符号构成的宣言，如同最坚韧的屏障，以其纯粹的法理正当性与对程序正义的绝对扞卫，竟真的将那必杀的律令死死抵住！ 宣言的光芒不断明灭，构成它的文字符号在冲击下剧烈颤抖，甚至出现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 而那道抹杀律令，也如同撞上了铁板的毒蛇，其蕴含的“绝对因果”被“程序正义”这一更根本的原则所质疑，前进之势被硬生生遏制、偏转，绝大部分的毁灭性能量竟被引导、宣泄向了无尽的规则虚空之中。 成功了！ 这堪称奇迹的阻挡，为陆鸣那濒临溃散的魂核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那萤火般的光芒暂时稳定下来，避免了被即刻抹除的命运。 然而，这成功的代价，全部由崔小玉一人承担。 作为“法则宣言”的载体与核心，她承受了规则对冲的绝大部分反噬。当那抹杀律令最终被偏转消散的瞬间，崔小玉身前的宣言光华也如同燃尽的烛火，骤然熄灭。 “噗——” 她猛地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魂血，血滴中竟也夹杂着细碎的符文残影。魂体如同摔碎的琉璃，布满了肉眼可见的裂痕，光芒急速黯淡。 她最后看了一眼魂核光芒逐渐复苏的陆鸣，眼中那抹决绝的冰冷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随后，她眼眸中的神采彻底消散，娇躯一软，直直向后倒去，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小玉！” 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陆鸣，目睹此景，心神俱震。他强忍着魂核的剧痛与动荡，踉跄上前将她冰凉的身躯扶住。 触手之处，一片令人心悸的寒冷，她的魂体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更让陆鸣心头如同压上巨石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崔小玉的魂念结构中，那些曾经代表着她个人情感、温度与灵动特质的部分，似乎被某种更冰冷、更绝对的东西覆盖、同化了，变得如同精密但无情的仪器。 百年前无力挽救文昌府同仁的深沉挫败感，与此刻目睹红颜知己为自己付出近乎永恒代价的剧烈心痛，如同两把钝刀，交错切割着他的魂核。这份沉甸甸的亏欠与无力，几乎让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在姜灵儿以秘药精心救治下，崔小玉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锐利，偶尔会因深思而微微蹙起的眼眸，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看向围拢过来的陆鸣、姜灵儿等人，目光精准地掠过每一个人，如同扫描一件件物品，快速分析了当下的环境安全状况与每个人的魂体状态。 “我昏迷了多久在此期间，外部有无异常动向陆处正的魂核稳定性如何”她的声音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最严谨的推敲，却毫无温暖，听不出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虚弱。 姜灵儿递上一碗温热的安神汤，崔小玉接过，动作标准得像是在执行预设程序，一饮而尽，然后精准地将碗放回托盘，连角度都未曾偏差。 “多谢。药力吸收效率约七成三，足够维持当前魂体基础运转。” 姜灵儿看着她冰冷的面容，心中酸楚，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崔小玉以前颇为喜欢的、带着清甜花香味的安魂蜜饯，递了过去。 崔小玉接过，没有拒绝，也没有如往常那般露出任何细微的愉悦神色，只是平静地将其放在一旁案几上，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此物对魂力恢复无确切数据支持，且可能干扰药性吸收。建议优先处理积压文书。” 她开始下床，动作有些僵硬，但很快调整到最有效率的模式。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姜灵儿找来供她参考的《共生盟约》古本，开始审阅。她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眼神专注，指尖划过古老的文字，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解析数据。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掠过盟约中一段描述不同种族在忘川河畔共同祭祀、寄托哀思的古朴画面时，她那如同绝对零度冰晶般稳定的魂光最核心处，无人察觉地，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完全非理性的细微波动。 那波动短暂得如同幻觉，仿佛冰封万里之下，一缕本不该存在的暖流徒劳地冲击着坚冰，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彻底吞噬、平复。 这丝“法则之躯”深处残留的、对生命联结与情感的微弱共鸣，使得她此刻的绝对理性，更显出一种无声的悲壮与残酷。 就在陆鸣沉浸在无边的愧疚与愤怒中时，值房外传来了新的动静。 孟婆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值房外，并未进入，只是让姜灵儿出来，递给她一个玉瓶。“这是‘固魂本源汤’，比安神汤效力更强，但只能修复魂体损伤，无法弥补规则之力同化带来的‘缺失’。” 孟婆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她隔着门帘，望了一眼屋内气息冰冷的崔小玉，轻轻叹息：“老身只能医魂体之伤，抚心境之波。但这规则层面的争锋，魂魄本质的变迁，终须你们自行面对。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你们必须要走的。” 几乎同时，钟馗率领一队精锐鬼将，将参事处外围警戒得水泄不通。 他亲自踏入值房，目光如电地扫过现场，尤其是在崔小玉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此地规则扰动剧烈，已引起多方关注。本座会加派人手，确保参事处外围安全，防外魔入侵，阻暗杀之举。” 他顿了顿，看向陆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划界：“但判官殿内的律法博弈，规则之争，非我刑罚司职权所能直接干预。陆处正，你好自为之。” 钟馗刚布置完防务，黑白无常便率领着一队判官殿的执法吏员，以“奉命调查异常能量波动”为名，匆匆赶到。 “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动静可不小啊！”白无常谢必安咋咋呼呼，指挥着吏员们“仔细勘查现场”、“记录能量残留”，实则巧妙地驱散了周围可能存在的窥探视线，并无形中形成了对外界的隔离带。 黑无常范无救则沉默地走到那规则碰撞的核心区域，蹲下身，伸出惨白的手指，轻轻触碰地面。 他闭目感应了片刻，身上散发出极其阴寒的气息。随后，他站起身，走到陆鸣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规天尺。九天弘文。”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谢必安，配合着继续“勘查现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陆鸣心中炸响，终于将那至高存在的身份与象征，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参事处内，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每个人都明白，一场更艰难、更残酷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最重要的战友之一，已为此付出了近乎永恒的代价。 陆鸣看着气息冰冷、专注于卷宗的崔小玉，拳头悄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