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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料峡谷的腹地，光线被堆积如山的巨型废弃物切割得支离破碎，阴影浓重得如同实质。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臭氧味、金属烧灼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消毒水与腐败组织混合的怪异气味。远处那持续不断的泵机轰鸣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震得人胸腔发闷。 陈默循着小女孩所指的方向，在迷宫般的金属残骸间穿行。体内的能量冲突似乎被这越来越近的目标所牵引，变得异常“专注”。幽蓝与暗紫的脉动不再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一座由数个巨大、锈蚀的工业反应罐拼接而成的、如同钢铁城堡般的畸形建筑。 建筑外围缠绕着粗大的、绝缘皮早已破损的电缆，一些地方闪烁着危险的电弧。入口处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扇用厚重防爆门改造成的、布满撞击凹痕和切割痕迹的铁门，虚掩着一条缝隙，里面透出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白光。 这里就是“铁医生”的所在地。 陈默能感觉到，那扇门后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复杂且强大，既有各种混乱的辐射和电磁干扰，也有一种……高度精密、被严格约束的能量场，与他体内“种子”的沉寂感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 他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内是一个与外面废料峡谷的混乱肮脏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间广阔，挑高惊人，被打扫得近乎一尘不染。冰冷的白色灯光从头顶均匀洒下，照亮了排列整齐的各种各样、新旧杂糅的医疗设备和机械加工台。有些是早已停产的古老型号，外壳布满划痕；有些则是流放地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尖端科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润滑油和某种电离空气的味道。 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和能量导管如同蛛网般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纵横交错，最终汇聚到空间中央的一个巨大平台上。平台上固定着几个半透明的医疗舱，舱内浸泡在淡蓝色营养液中的，是一些形态各异、甚至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或机械构造体，它们缓慢地搏动着，与整个空间的能量场同步。 而在平台旁边，站着一个身影。 他（或者“它”）的身材高大而瘦削，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但长袍之下露出的手臂和部分脖颈，却是由某种暗沉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未知材料构成，线条流畅而冰冷，看不到任何关节或接缝。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金属面具，只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深邃的、如同摄像头镜片般的黑色孔洞。 此刻，他正用那双“手”（一只与人类无异，另一只则是极其精密的机械爪），在一个打开的、不断冒出细密电弧和代码流的机械胸腔内进行着操作，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多余。 这就是“铁医生”。 陈默的进入似乎并未打扰到他。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直到将某个闪烁着红光的微小元件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入旁边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容器中，那容器内的液体瞬间沸腾又平息。 然后，他才缓缓直起身，那没有面孔的金属“脸”转向陈默。黑色的镜片孔洞中，似乎有微光闪烁，扫描着陈默全身，尤其是在他体内那冲突的能量源和皮肤上的诡异纹路上停留了许久。 “一个……行走的悖论。”铁医生的声音响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传入陈默的脑海，冰冷、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合成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感”。“能量签名冲突率97.4%，结构稳定性濒临阈值。你是来寻求‘维修’的，还是来成为我的……‘收藏品’” 陈默强忍着对方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扫描带来的不适感，嘶哑地开口：“我找‘初始设计图’。” 铁医生那金属面具似乎微不可察地偏转了一个角度。“‘初始设计图’……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他的意念传音依旧平静，“那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东西，悖论体。它关联着‘起源’与‘终结’，不是你这具濒临解体的容器能够承载的。” “林晚秋让我来的。”陈默直接抛出了母亲的名字，同时紧紧盯着对方那毫无表情的面具，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反应。 铁医生的动作停顿了大约半秒。虽然面具没有任何变化，但陈默能感觉到，周围那精密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林博士。”铁医生的意念传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怀念或者说是计算“她总是喜欢制造……计划外的变量。”他的机械爪无意识地敲击着旁边的金属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你认识她”陈默追问。 “认识”铁医生发出一声类似电流短路的轻笑，“我曾是‘观澜计划’早期，‘构架部门’的首席工程师。林晚秋博士……是我们部门最耀眼，也最……不可控的天才。她的很多构想，都远远超出了当时的技术边界，甚至……伦理边界。” 他抬起那只机械爪，爪尖凝聚起一点微小的、纯净的白光，那白光中仿佛蕴含着无数流动的几何符号。“‘初始设计图’，就是她最早提出的、关于‘源点接口’终极形态的……理论蓝图。它不仅仅是一张图纸，更是一种……规则编码。”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终于找到了直接关联母亲和“观澜计划”核心的知情人！ “蓝图在哪里它有什么用”他急切地问。 “蓝图……”铁医生的意念似乎有些飘忽，“在计划失控前，林博士意识到‘锚定’理论的缺陷，试图转向更激进的‘融合’路径。‘初始设计图’就是关键。但她未来得及完成，计划就……崩溃了。图纸的大部分，随着主数据库的湮灭而丢失。我手中，只有一部分……残缺的碎片。” 他转过身，走向墙壁旁一个被多重能量场保护的保险柜。机械爪在空中划过几个复杂的轨迹，解除了层层封锁。保险柜无声滑开，里面没有实体图纸，只有一个悬浮在中央的、不断旋转的、由纯粹白光构成的复杂立体结构模型。 那模型的结构精妙绝伦，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逻辑感，与陈默体内那冲突的能量隐隐呼应。 “这就是我保存的碎片。”铁医生的意念传来，“它描述了‘锁’与‘钥匙’的……一种可能的基础构型。但缺少最核心的‘能量调和矩阵’与‘意识锚定协议’。”他顿了顿，那黑色的镜片再次转向陈默，“而你现在这种状态……本身就是对这张设计图最拙劣、也是最危险的……模仿。” 陈默看着那旋转的白色模型，感受着体内那狂暴冲突的能量，一种明悟涌上心头。母亲是想用这张设计图，来“规范”或者说“引导”源点的力量而不是像父亲那样强行“锚定”，或者像“继承者”那样试图“控制” “我需要它！”陈默向前一步，体内能量因为激动而再次躁动，蓝紫色的微光不受控制地外溢。 铁医生猛地抬手，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将陈默推开几步，周围的医疗设备发出警告的嗡鸣。 “冷静，悖论体。”铁医生的意念带着警告，“以你现在的状态，接触设计图碎片，只会加速你的崩解。而且……”他的黑色镜片似乎闪过一丝红光，“你支付不起代价。” “你要什么”陈默稳住身形，死死盯着他。 铁医生的金属面具转向旁边那些半透明的医疗舱，意念中透出一丝……狂热“你的身体……很有趣。两种本源级冲突能量以如此不稳定、却又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方式共存……这是极其罕见的研究样本。把你留下，让我进行……深度分析。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设计图碎片的……复制品。” 陈默的血液瞬间冰冷。把他当成实验品 他几乎要立刻拒绝，但体内那愈发剧烈的冲突痛楚和迫在眉睫的崩溃感，让他硬生生压下了冲动。他需要这张设计图，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理解并控制体内力量的线索。 “……我需要时间考虑。”陈默嘶哑地说，试图拖延。 铁医生的意念传来一丝冰冷的“笑意”：“你没有时间了，悖论体。你体内的冲突正在指数级加剧。根据我的计算，你最多还有……72标准时。而且，外面的‘客人’，似乎也不打算给你更多时间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建筑猛地一震！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外面传来了能量武器轰击屏障的爆炸声和某种重型单位行进时特有的、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检测到高威胁单位接近……‘清道夫’净化序列，标记：最高优先级。”铁医生的意念依旧平静，仿佛早有预料，“看来，‘继承者’们终于锁定你的位置了。” 陈默脸色剧变！那些灰衣人追来了！ 铁医生的黑色镜片转向陈默，意念中带着一种最后的通牒： “做出选择吧，悖论体。是成为我的‘藏品’，获得一线渺茫的生机和知识的碎片还是……出去面对那些‘净化者’，在你的能量将这片区域彻底湮灭之前”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近，建筑的震动愈发剧烈。 陈默站在冰冷的白色灯光下，前方是未知而危险的“研究”之路，后方是步步紧逼的死亡追兵。 而他体内那蓝紫色的冲突能量，在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下，仿佛被逼到了某个临界点，开始发出一种低沉而危险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