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剑是斩执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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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退得彻底,观星崖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星尘,像撒了把未融的雪。 萧云归垂眸望着怀中少女,苏青竹的睫毛在他掌心轻颤,指尖的温度正顺着他的血脉往心口爬——那是比任何灵丹都珍贵的生机。 他喉结动了动,喉间还残留着逆命盘碎裂时的血腥气,可此刻连疼都成了甜的,因为她唤他“阿归”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云归哥。”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蹲在两人脚边,指尖死死扣住苏青竹的腕脉,“竹姐姐的心跳...变弱了。” 萧云归的呼吸顿住。 他低头去探苏青竹的颈侧,指腹触到的温度比雪还凉。 识海中突然泛起青影,那截从裂痕里伸出来的青玉手臂已攀到他肩,未来之身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三日时限到了。 你若再拖延,她的命线会像逆命盘一样——“ “闭嘴。”萧云归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归一剑突然在腰间发烫。 他记得这把剑,记得它刺进逆命盘时割破掌心的疼,却记不清为何要这么做。 可当他看见苏青竹皱起的眉头,所有模糊的记忆都凝成一句话:“我要她活着,不是靠你给的未来。” 未来之身的低语戛然而止。 萧云归将逆命盘残片塞进怀里,那碎片硌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他抬头望向南方,断碑在晨光里泛着青黑,像把倒插的剑。“去万剑坟。”他说,声音像淬了冰,“夜行图最后一线,在‘断心处’。” 小石头没问为什么,只是把青铜钥匙攥得指节发白。 他跟着萧云归往南走,每一步都踩碎满地星尘。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时,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冷,是怀里的钥匙在发烫,烫得他掌心起了红印。 三日后的北境边缘,万剑坟的轮廓在雾里浮出来。 千柄断剑插在荒地上,剑刃上凝着灰白的雾,那雾沾到皮肤就像被刀割,蚀得人骨子里发疼。 小石头刚踏进去半步就跪了,他捂着耳朵尖叫:“这里的命线...全断了! 他们死前最后一念,都在喊’归‘!“ 萧云归的脚步顿住。 他怀里的苏青竹突然攥紧他的衣襟,睫毛剧烈颤动,却始终没醒。 归一剑在腰间发出清鸣,剑刃上的血光穿透剑鞘,将周围的剑煞灼出个空洞。 “归姓持剑者。” 沙哑的声音从雾里渗出来,像锈了百年的锁链。 萧云归抬头,看见个白发老翁从剑林深处走出来,他腰间缠着百柄断剑,每走一步,剑刃就割开他的小腿,血珠落进雪地里,开出一串红梅。 老翁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死死盯着萧云归腰间的归一剑:“当年青霄剑派屠我满门时,带头的就是归姓剑修。 今日...你必死!“ 话音未落,坟中千剑齐鸣。 萧云归看见那些断剑浮起来,剑身上的剑煞凝成灰白的雾气,裹着剑尖刺向他咽喉。 他反手抽出归一剑,横在苏青竹面前,可刚触到剑煞,识海就像被重锤砸了——未来之身的虚影突然清晰,青玉手臂按在他后心,就要往他经脉里灌力。 “不。”萧云归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 他攥紧归一剑,《斩我经》的经文从记忆深处涌出来,像把刀割开识海里的青影,“这一战,我自己打。” 剑煞裹着千柄断剑扑到眼前。 萧云归的后背抵在断剑堆成的石墙上,归一剑的血光越来越弱。 他听见小石头的哭喊声被剑风撕碎,看见苏青竹的脸在剑影里忽明忽暗。 就在剑尖要刺穿他左肩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七岁入山时,师父摸他头顶说的话:“云归,剑是斩执念的,不是被执念斩的。” 血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苏青竹的衣襟上。 萧云归突然笑了,他运起最后一丝气,归一剑的血光突然暴涨——不是未来之身的力,是他自己的,从骨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体温的力。 千剑傀的攻势顿了顿。 就在这空隙里,雾中飘来一缕梅香。 萧云归眯起眼。 他看见雪地里有片白影闪过,像片落在剑刃上的云。 那白影抬起手,袖中卷出的剑风比千剑傀更利,竟将最前排的断剑逼退了三步。 剑痴老翁的瞳孔骤缩。 萧云归却顾不上这些。 他低头去看苏青竹,发现她的睫毛还在颤,像只快被风雪打湿的蝶。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把脸埋进她发间,轻声说:“再等等,阿归...带你回家。” 风卷着剑煞掠过他们头顶,将远处的白影吹得更模糊了。 但萧云归听见了,那白影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在说:“终究...还是来了。”千柄断剑悬停在半空的刹那,雾色突然翻涌如沸。 萧云归眼前闪过一片雪色——是雾娘子到了。 她白衣胜雪,发间未簪任何饰物,唯有一缕银白长发垂落腰际,发梢沾着细碎的剑煞,却半点未损。 她抬袖时,袖中卷出的剑风比千剑傀更利三分,最前排的断剑被生生逼退三步,金属摩擦声刮得人耳膜生疼。 “你......”雾娘子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她望着萧云归被血染红的眉眼,指尖微微发颤,“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萧云归心口一震。 他想起被抹去的记忆里,总浮着个白衣背影——难道雾娘子说的“他”,是师父 未及细想,一缕青丝突然缠住他手腕。 那发丝带着冷玉般的温度,却比铁索更韧,直接将他拽入坟心迷雾。 小石头惊呼着扑过来,却被一道雾墙撞得踉跄,指尖刚触到雾壁便冒起青烟:“云归哥!” “守着竹姐姐。”萧云归回头喊了一声,话音被雾色吞得只剩尾音。 他看见小石头跪在雪地里,额头抵着地面,耳朵紧贴苏青竹的胸口——那是他现在唯一能感知的命线。 迷雾退得比潮水还快。 待视线清明时,萧云归已站在一座无名石碑前。 碑身爬满剑痕,像被万剑削过千遍,碑下埋着个半露的玉匣,玉色青灰如死,却泛着让他心跳漏拍的熟悉感。 雾娘子站在碑侧,指尖轻轻抚过碑文,指腹擦过某个刻痕时,竟渗出一滴血珠:“你师父封剑灵那夜,我在此守了三日。”她的声音突然哑了,像被剑煞割过的风,“他浑身是血,跪在这碑前写血书,最后一句是’云归,速逃‘。 可他把断心玉留下了——“她转头看向萧云归,眼底有雪融后的清冽,”他说,总有一日,你会回来,替他拔剑。“ 萧云归的手在发抖。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玉匣,识海突然炸开轰鸣。 未来之身的虚影首次单膝跪地,青玉手臂垂在身侧,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敬意:“这一剑,为你而归。” 玉匣应声而开。 一道血光冲起,在半空凝成画面:白衣剑修背对着他,鲜血顺着发梢滴在青石板上,染湿了半幅衣袖。 他手掐剑诀,面前浮着一道黑芒,正疯狂撕扯他的气机。“非我叛宗,是宗......容不下真。”那声音带着血沫的腥甜,却清冽如松风,“云归,若你见此......替师父,问一句......” 画面突然碎裂。 萧云归踉跄着扶住石碑,喉间腥甜翻涌——那是师父的声音! 他终于听见了,在被污为叛宗的第七年,在北境的风雪里,听见师父用最后一口气替他喊冤! “逆徒!” 暴喝撕裂迷雾。 剑痴老翁冲了进来,百柄断剑在他身后排成剑雨,剑尖全部对准萧云归后心。 他小腿的伤口还在淌血,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烙下血印:“当年青霄剑狗屠我满门,今日你敢动封印信物,我让你和那老东西一起——” “轰!” 萧云归反手将断心玉按入归一剑的剑槽。 他没躲,甚至没回头,只是死死盯着玉匣里残留的血光。 归一剑发出龙吟般的清鸣,剑身原本的血纹突然连成完整的“断江式”——那是他十五岁时未能完全领悟的剑招,此刻却在断心玉的微光里,显出完整的脉络。 千柄断剑的攻势在半空凝滞。 萧云归的指尖深深掐进剑柄,经脉里的淤堵突然松动。 他想起苏青竹冰凉的手,想起小石头贴地听心跳的模样,想起师父血书里的“速逃”二字——不,这次他不逃。 他要替师父问个明白,要让天下人知道,青霄剑派的叛徒,从来不是萧云归! “噗!” 归一剑的剑鸣震碎了半座坟山。 主坟轰然裂开,地底涌出半瓶幽蓝液体,在雪地里晃出碎星般的光。 萧云归想也不想仰头饮尽,喉间泛起刺骨的凉,却有热流顺着经脉炸开——凝气境的桎梏,裂了! 可当他低头时,左臂突然变得近乎透明。 他看见未来之身的青玉手臂正从识海裂痕里钻出来,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心脏。 某种灼烧般的痛从骨髓里爬出来,像有什么在强行融合,又像有什么在拼命剥离。 “井......” 风中突然飘来一丝焦糊气。 萧云归摸向怀中,小剑奴塞给他的血字布条正发烫,那个“井”字在布料上蜷成一团,仿佛在说:你离真相,只差一剑。 而远处,小石头的哭喊声穿透雾色传来:“竹姐姐的心跳......更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