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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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博士那句“交由我们保管检查”如同最终通牒，冰冷的语调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凯文虽然没有再次做出明显的攻击姿态，但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准的锁定系统，牢牢锁死了“马夫蒂”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无形的压力像寒冰枷锁，沉重地压在房间内每一个人的心头，连空气的流动都似乎变得粘滞困难。 麦克斯以运算单元得出冷酷结论： 妥协意味着彻底暴露。 光之国的尖端科技造物，其能量签名和材料结构绝无可能瞒过逐火之蛾即将进行的、必然是最高规格的解析。 一旦麦克斯火花被取出，他的身份，他背后的文明... 都将被迫摊开在这个尚未做好接触准备、且内部危机四伏的文明面前，后果难以预料。 就在一名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逐火之蛾士兵严格按照梅博士的无声示意，上前一步，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即将触碰到“马夫蒂”那只紧紧捂住口袋的手臂的瞬间—— 战斗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性思考和数据模拟！ 那不是属于人类“马夫蒂”的惊慌失措。 而是身经百战、在无数次星际冲突与守护战役中锤炼出的战士战斗程式，是烙印在光粒子灵魂最深处的、超越任何生物反应时间的自卫与反击机制！ “马夫蒂”的身体动了。 在外人看来，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动作”，更像是一帧画面的跳跃 没有能量爆发的光芒，没有夸张的音爆，仅仅依靠这具由光能模拟、却能完美复刻本体发力技巧的躯体所爆发出的极限力量、速度与精妙到毫巅的战斗技艺。 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侧身，恰好让过士兵抓来的手掌；手腕一翻，如同游鱼般格开其手臂；脚下步伐如电光石火般切入其防御空档；身体核心力量瞬间爆发，传导至手臂—— 一套简洁、高效、凌厉到极致、近乎杀戮艺术的近身格斗技，在百分之一秒内如同程序般精准执行完毕！ “嘭！” 一声令人牙关发酸的闷响骤然炸开！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感官远超常人的凯文，瞳孔都在这一刹那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 那名经受过最严酷训练、身体素质足以徒手对抗低阶崩坏兽的逐火之蛾精锐士兵，甚至连神经信号都还没来得及传递到大脑，整个人就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战车正面撞击，被一股无比巧劲猛地抛飞出去！ 他沉重的身躯划过一道短暂的抛物线，伴随着金属甲胄与墙壁撞击的刺耳噪音，重重砸在远处加固过的合金墙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然后软软地滑落地面，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摔飞那名士兵的同一微观时间刻度内，“马夫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下一瞬已然贴近了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而瞬间进入最高战斗警戒状态的凯文！ 凯文的反应堪称非人！ 双枪那毁灭性的寒意已然在他手中凝聚，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晶。但“马夫蒂”的动作更快！ 快得违背了常理！ 他的手肘以一个人类关节绝不可能做出的、超越生理限制的角度，精准而猛烈地撞偏了凯文刚刚握住剑柄的手腕，打断了其拔抢的动作；另一只手则如同最坚固的合金铁钳，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和角度扣死了凯文肩甲的受力点；脚下步伐如教科书般精准一错，腰腹发力—— 一个理论上完美无瑕、现实中几乎无人能完成的过肩摔！ 轰！！！ 一声比刚才沉重十倍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房间！ 凯文— 逐火之蛾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士，人类对抗崩坏的终极武力象征之一— 竟然被一个“刚刚从濒死状态恢复、身份存疑的普通幸存者”，用一个干净利落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军用格斗技，结结实实地、狠狠地摔砸在了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虽然凯文在背部触地的瞬间就凭借惊人的身体控制力，单手撑地，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敏捷地翻身跃起，看上去毫发无伤，但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封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掩饰的裂痕— 那是极致的错愕、无法置信，以及一丝被彻底冒犯的震怒！ 梅博士手中的数据板差点脱手掉落，她眼镜后的双眸写满了震惊，所有的理性分析在这一刻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击得七零八落。 梅比乌斯更是彻底忘了她那病态的科学狂人笑容，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绿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与骇然，仿佛看到了宇宙法则被改写。 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反应和力量！即使是基地里那些最顶尖、尚未进行手术的顶尖战士，甚至是初步成功的实验体，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 甚至可以说是“羞辱”性地击倒凯文！ 这已经超出了“异常”的范畴，进入了“不可能”的领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数据屏幕低沉的嗡鸣和被摔晕士兵无意识的呻吟。 “马夫蒂”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这是他精心计算后模拟出的疲惫迹象），他自己似乎也对自己刚才那近乎本能的、过激的反应感到一丝“震惊”，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绝对零度般的冷静。 他刚刚使用的，是曾与dash队成员日常训练时切磋学习，并融入了光之国数万年战斗智慧精粹的近身格斗术，没想到在这个场合，以这种方式被触发。 糟了… 麦克斯心道。 反应过度了。 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人类的身份伪装出现了致命裂痕。 凯文缓缓站直身体，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眼中的错愕和震怒迅速被更加深沉的、几乎要将灵魂冻裂的冰寒与纯粹杀意所取代。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到冰点以下。 他彻底将“马夫蒂”锁定为最高级别的、必须立刻清除的极端威胁。 “果然……是律者。” 凯文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仿佛来自万载寒冰之下的深渊。他手中的双枪不再犹豫，枪身开始凝聚实质化的恐怖寒光，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房间的结构都开始微微震颤。 战斗一触即发！ 麦克斯已经暗中开始调动光能，彩色计时器在拟态衣物下微微发烫，准备在必要时立刻解除拟态，强行突围，甚至不惜一战！ “请等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毁灭性能量即将对撞的终极时刻，爱莉希雅那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清脆声音，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响起。 她猛地张开双臂，如同一道粉色的屏障，坚定地挡在了“马夫蒂”和即将爆发的凯文中间。 “凯文！住手！” 爱莉希雅罕见地收起了所有玩笑和轻松的神色，美丽绝伦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异常的严肃和……一种仿佛看透了部分真相的洞察 “你们都搞错了！”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扫过杀气腾腾的凯文、震惊茫然的梅博士和兴奋颤抖的梅比乌斯 “他不是律者！至少……不是我们认知中的、崩坏孕育的任何一种律者！” 梅博士从震惊中勉强找回思绪，蹙眉道：“爱莉希雅，他的力量明明……” “那是技巧！是纯粹到极致的、超越了当前人类理解范畴的战斗技巧和身体掌控力！” 爱莉希雅大声打断了她，她的目光刻意扫过那个瘫软在墙角的士兵和刚刚从地上跃起、脸色难看的凯文（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对比，让她的话凭空多了一丝诡异的说服力） “律者的力量是崩坏赋予的权能，是规则层面的、粗暴的毁灭！但他的动作里，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崩坏‘味道’！反而……有一种……嗯…非常非常‘古老’、非常‘正统’、甚至带着点…‘光明正大’的感觉就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战技’” 她这番近乎玄学的描述，却让杀气正浓的凯文和陷入逻辑混乱的梅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回味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手。梅比乌斯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科学家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对样本的贪婪。 爱莉希雅趁机猛地转向“马夫蒂”，眼神极其复杂，压低了声音，用快得几乎听不清的语速说道： “喂！神秘先生！别再隐藏了！或者说，别再用这种只会越描越黑的方式隐藏了！告诉他们一些‘别的’！能让他们听得懂、但又猜不到你老底的！比如……你‘故乡’的风景或者你看到的‘星星’的事情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快呀！不然这架真要打起来了！我可不想这么漂亮的新基地被你们拆掉！?” 最后她甚至强行带上了一点熟悉的俏皮尾音，但眼神里的焦急和警告是真的。 麦克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不是在救他，而是在给他一个最后的机会 一个抛出替代解释、将注意力从“律者”和“口袋”上引开的机会。 她似乎凭借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隐约察觉到了他并非此界之人，与那“光之巨人”关系匪浅，但她选择的不是揭发，而是… 推动剧情 信任 还是更大的、足以淹没一切的好奇 没有时间犹豫了。 凯文的震怒已经快要达到临界点。 马夫蒂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迎着凯文依旧冰冷但因爱莉希雅的话而暂缓攻击的目光，以及梅博士那几乎要将他从里到外解剖开来的极度探究的眼神，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伪装出惶恐和颤抖，而是带上了一种沉静、疏离、甚至略带俯瞰意味的理性，仿佛一位来自遥远之地的学者，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说得对。我不是律者。” “我的力量……我的知识，源自于对生命形式的另一种理解，和对能量截然不同的运用方式。这并非崩坏的恩赐，而是漫长岁月里学习、锻炼、观察和总结的结果，来自于……你们目光尚未触及的、更广阔的星空。” 他斟酌着词句，开始谨慎地分享一些绝不涉及光之国核心机密 但足以彻底震撼，当前时代地球文明认知的“常识”： “你们将所有的警惕和恐惧都聚焦于崩坏，这可以理解，毕竟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威胁。但宇宙的浩瀚远超你们的想象，其中的威胁和生命形态的多样性，是你们现有理论无法涵盖的。比如……那些正在像秃鹫一样窥伺你们星球的外星生命体” 他伸手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星空，“它们的社会结构基于一种脆弱的精神网络，其核心节点对特定频率的高频振荡波极度敏感，一次精准冲击就足以让一个舰队陷入瘫痪；又比如，某些徘徊在蟹状星云附近的、看似无解纯粹能量生命体，它们其实极度依赖本地独特的空间褶皱才能维持形态稳定，一旦褶皱被扰乱，它们自身就会消散……” 他随口抛出的几个，自己所知的知识点，涉及高等能量学、异星生物结构理论和空间拓扑学，其视角之刁钻、见解之深邃、描述之肯定，瞬间让梅博士的眼神从怀疑和震惊变成了极度骇然和无法抑制的狂热！ 这些理论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以她那超越时代的智慧，却能隐约捕捉到其背后严密的逻辑链条和令人惊叹的自洽性，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崩坏体系的、全新的、浩瀚的知识宇宙！ 凯文周身凝聚的杀意和寒气稍稍收敛，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瞳孔中锐光闪烁，显然也在急速判断这些信息的真伪和背后的含义。 纯粹的战斗本能，让他感到这些话语似乎并非简单的编造。 梅比乌斯更是兴奋得几乎要痉挛，她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喃喃自语： “异星知识……来自星海的、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太美妙了！太疯狂了！这比律者核心更有价值！” 爱莉希雅则悄悄对“马夫蒂”投去一个“干得漂亮继续！”的鼓励眼神，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导演的杰作。 麦克斯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脸上变幻的神色，最后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高等文明观察者的吐槽意味： “仅仅因为无法用你们现有的、被灾难所局限的认知模型去理解，就轻易定义为敌人并试图消灭……这种思维方式，固然高效，但在面对真正广阔的未知时，可能会让你们错过至关重要的盟友，甚至……在对抗共同威胁时，因为树敌过多而加速自身的灭亡。你们的绝对理性，似乎缺少了一点对‘未知’必要的包容性和…战略性思考。”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那充满敌意和杀机的凝滞截然不同。 一种极度谨慎、混合着震惊、怀疑、难以置信、以及无法压抑的强烈探究欲的复杂气氛，取代了绝对的敌意。 信任远未建立，危机也远未解除。 但一根脆弱的、名为“可能”与“价值”的丝线，暂时维系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平衡。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夺目，她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化解了，而这场戏，正朝着她觉得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 而她，似乎是唯一一个站在舞台中央，凭借那不可思议的直觉，隐约能看到部分被隐藏剧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