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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天的期限，像悬在头顶的铡刀，让沈家小院的空气都凝滞了。周氏记账的手微微发颤，沈厚德劈柴的力道重得惊人，连沈安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自己玩，不敢吵闹。木匣里的钱，离那块坡地的要价，还差着最后、也是最难凑足的八百文。 “他爹，就差这临门一脚了……难道真要功亏一篑”晚上，周氏对着油灯下那串令人心焦的数字，声音带着哭腔。 沈厚德蹲在门槛上，狠狠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眉头拧成了死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沈清辞心里也像压了块大石头，但她知道自己是主心骨，不能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爹，娘，别急，还有三天。明天我再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接个急单，或者……把咱们留着过年那点腊肉先当了……” 话音未落，铺门被轻轻敲响。这么晚了，会是谁一家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怕是奶奶那边又来查问。 沈厚德警惕地走到门边，低声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陌生，但还算客气的声音：“沈老板在家吗我是镇东头永福酒楼的采买，姓何。” 永福酒楼那可是镇上数得着的大酒楼！沈厚德一愣，连忙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短褂、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 “何……何采买您这是……”沈厚德有些不知所措。 何采买拱拱手，笑道：“深夜打扰，实在抱歉。是这样，我们东家有位老友从南边来，点名要吃些本地风味。听闻贵铺的卤味独具特色，尤其是那麻辣田螺和卤鸭翅，颇受好评。我们东家想明日晌午在酒楼设宴款待，特意派我来，想向贵铺订制一批卤味拼盘，要求精致些，量要足，这是单子。”说着，递过一张写着要求的纸笺。 沈清辞在屋里听得真切，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她赶紧走出来，接过单子一看，上面列了七八样卤味，每样都要两三斤，还要搭配摆盘，总价算下来，竟要一两多银子！而且要求明日上午就要送到！ 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周氏和沈厚德也凑过来看，看清上面的数量和金额后，眼睛都直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沈清辞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面上保持镇定，仔细看了看要求，确认道：“何采买，这单子我们接了。只是时间紧，有些品类需要现做，明日晌午前一定准时送到贵店，品质您放心！” 何采买见她答应得爽快，也很高兴：“沈姑娘痛快！这是定金。”他取出半块碎银子，约莫有三百文，“剩下的，货到付清。明日我在酒楼后门等您。” 送走何采买，关上门，周氏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阿辞！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永福酒楼！这么大的单子！” 沈厚德也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在屋里转圈：“一两多银子！一两多啊！这下……这下地皮的钱够了！肯定够了！” 沈安虽然不懂具体数目，但看爹娘姐姐这么高兴，也蹦跳着欢呼：“有钱啦！可以买地盖大房子啦！” 狂喜过后，沈清辞迅速冷静下来：“爹，娘，先别急着高兴！这单子要求高，时间紧，咱们得立刻动手！今晚别想睡了！” “不睡就不睡！”周氏此刻干劲十足，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走，“为了咱家的地，拼了这一宿！” “对！爹这就去生火，烧水！”沈厚德也立刻行动起来。 这一夜，沈家小院的灯火彻夜未明。沈清辞主厨，严格按照要求挑选、卤制、调味；周氏负责清洗、切配、准备摆盘的配菜；沈厚德负责烧火、搬运；连沈安都强撑着困意，坐在小凳子上帮着摘香菜叶。一家人配合默契，忙碌却有序。 天快亮时，所有卤味终于制作完成。沈清辞仔细检查每一份产品的色泽、味道和形态，确保完美。然后用定制的食盒分门别类装好，衬上新鲜的荷叶，显得既乡土又精致。 第二天上午，沈清辞和沈厚德一起，将沉甸甸的食盒准时送到了永福酒楼后门。何采买验货后十分满意，爽快地付清了尾款。当那沉甸甸的一两多银子落入沈清辞手中时，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烫。 回铺子的路上，沈厚德脚步轻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容：“阿辞，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 回到家，周氏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女儿手中完整的货款，她一把接过，紧紧攥在手里，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喃喃道：“够了……这下真的够了……” 沈清辞拿出“新房基金”的木匣，将这笔“意外之喜”连同之前的积蓄一起，仔细清点。当最后一个铜板数完，总额稳稳地超过了那块坡地的要价时，全家人都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爹！阿辞！咱们……咱们真的攒够了！”周氏泣不成声，是喜悦，更是心酸。 沈厚德这个硬汉，也红了眼眶，重重地拍着女儿的肩：“好！好孩子！都是你的功劳！”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这突如其来的大订单，仿佛冥冥中的助力，帮他们跨过了最艰难的一道坎。 然而，就在全家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沈清辞却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她看着父母激动而又疲惫的面容，轻声说道：“爹，娘，钱是够了。可这买地……是大事。咱们怎么去跟主家谈这契约怎么立要不要请里正做个见证还有，这钱一旦付出去，咱们可就又变成穷光蛋了……” 更重要的是，买了地，接下来就要准备建材、人工，那将是更大的一笔开销。而他们，几乎已倾尽所有。 这“意外之喜”带来的，不仅是梦想成真的曙光，更是新一轮、更严峻挑战的开始。沈厚德和周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是啊，买地，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艰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