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错轨的红绳与掌心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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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土坯墙的裂缝时，温乐瑜正被一阵细碎的响动弄醒。睁眼就看见陆峥蹲在炕边，手里捏着根细针，正小心翼翼地穿她昨晚崩开的衬衫纽扣。他的睫毛很长，垂着时在眼下投出片小阴影，军绿色的旧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浅疤——那是上次帮队里扛钢管时划的。 “醒了”他抬头，指尖的针晃了晃，眼里带着刚醒的迷蒙，“你这纽扣太脆，一扯就掉。我换了颗铜的，结实。”说着把衬衫往她面前递，铜纽扣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温乐瑜接过衬衫，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体温，忽然想起穿书那天的混乱。她和林俏摔在草垛上时，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书——书里写她该嫁给弟弟陆野，那个总爱揪她辫子的混小子；而林俏要嫁的哥哥陆峥，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闷葫芦。可现在，陆峥正把她的衬衫叠得方方正正，而林俏昨晚掀了陆野的被窝，就因为他偷吃了她藏的麦芽糖。 “陆野那混小子又被林俏揍了”温乐瑜憋着笑问。 陆峥低低地笑了声，往灶房走：“何止，林俏把他的弹弓扔房顶上了。说他嘴馋，偷藏的麦芽糖全给搜出来了。”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把那道疤衬得格外清晰，“我娘蒸了红糖馒头，你爱吃的那种，带枣泥的。” 温乐瑜穿衬衫时，听见院里传来林俏的怒吼：“陆野你给我站住！那是乐瑜姐给我留的！”接着是陆野的哀嚎：“就吃了一颗！林俏你是母老虎啊！”她探头往外看，只见林俏追得陆野围着晒谷场跑，军绿色的裙摆扫过草垛，像只炸毛的小豹子。而陆野手里攥着半块麦芽糖，一边跑一边喊：“哥！你管管你媳妇！” “我可管不了。”陆峥端着馒头出来，往温乐瑜手里塞了块热乎的，“林俏说，嫁过来就得管着男人的嘴，不然准学坏。”他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红了——昨天他偷偷吃了温乐瑜碗里的鸡蛋，被她瞪了眼，现在还记着呢。 早饭后去大队部报到，温乐瑜才真正懂了“错嫁”的妙处。书里写陆野会把她的作业本当卷烟纸，可现在，陆峥正帮她把教案里的错字一个个改过来，钢笔字写得比先生还周正。而林俏抱着陆野的胳膊，在晒谷场教孩子认字，陆野蹲在旁边削木枪，削得比谁都认真，嘴里还嘟囔：“这枪得刻上林俏专属，谁都不能碰。” “你看他俩。”温乐瑜戳了戳陆峥的胳膊，“书里说林俏会嫌陆野粗鄙，陆野会烦林俏规矩多。” 陆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俏正抢过陆野手里的木枪，非要刻上自己的名字，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手里的刻刀却都收了力道。他忽然握住温乐瑜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有点痒：“书里还说，我会嫌你胆小，不敢跟你说话。” 温乐瑜想起书里的描述——陆峥总是躲着她，见了面也只说“嗯”“啊”。可现在，他正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往她手心里塞了颗水果糖：“昨天去公社供销社，看见这个橘子味的，像你上次说的城里糖。” 日头爬到头顶时，队里的喇叭喊着要去修水渠。陆野扛起铁锹就跑，林俏拎着水壶追在后面：“陆野你个笨蛋！铁锹拿反了！”温乐瑜看着他俩的背影笑，陆峥忽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避开路过的牛车：“书里写修水渠时我会摔进泥里，让你笑话。”他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但我不会让你笑话，我会牵着你走。” 果然，水渠边湿滑，陆野真的摔了个屁股墩，林俏笑得直不起腰，却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他拽起来，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泥。而陆峥稳稳地牵着温乐瑜，一步一步踩在实处，手里的铁锹还帮隔壁大娘挖了两锹土。 傍晚收工，陆野扛着林俏的锄头，嘴里碎碎念：“女人就是麻烦，走两步就喊累。”却把最重的筐往自己肩上扛。林俏跟在后面，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了颗奶糖，被陆野摸出来时，脸比晚霞还红。 温乐瑜坐在陆峥的自行车后座，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忽然觉得穿书或许不是意外。书里的苦日子是真的，可眼前的甜也是真的——陆峥会把红糖馒头的枣泥都挖给她，林俏会把陆野的木枪擦得锃亮，连村口的老槐树都比书里写的更绿些。 “陆峥，”她把脸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书里说的早死结局，是不是被咱们改了” 陆峥蹬车的力道顿了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是颗用红绳系着的铜纽扣，正是早上他给她换的那颗。“你看，”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格外清晰，“红绳系错了头，可只要攥在手里，就能系出新花样。” 温乐瑜捏着那颗纽扣，忽然想起林俏偷偷告诉她，陆野把她刻坏的木枪藏起来了，说要重新刻一把，刻上“林俏的男人”。而陆峥的教案本里，夹着她昨天掉的头发，用那根红绳系得整整齐齐。 夜色漫上来时，温乐瑜坐在灯下改作业，陆峥在旁边擦自行车。窗外传来陆野和林俏的拌嘴声，像首乱糟糟的歌。她忽然明白，所谓命运，或许就像那根错系的红绳，看着拧巴，实则早把心牵在了一起。书里的字墨再黑，也盖不过掌心的温度，和他眼里的光。 “陆峥，”她轻声喊，“明天教我骑自行车吧。” 陆峥擦车的布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眼里的光比灯泡还亮：“好，我把车座调低些，再绑个棉垫。” 灯下，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墙上晃啊晃，像幅没画完的画，却比书里的任何结局都要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