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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裹挟着浓烈的腐臭气息，呛得程野几乎窒息。 他半个身子挂在洞口，僵硬得像一块风干的岩石。 月光，惨淡的、带着一丝病态绿意的月光，吝啬地洒落下来，勾勒出一个足以碾碎任何理智的轮廓。 那不是山，不是石，也不是他臆想中的深渊巨口。 那是一只蟾蜍。 一只庞大到无法用常理衡量的蟾蜍！ 它的身躯匍匐在下方一个更为广阔的、仿佛由它身躯挤压而成的岩坑之中，像一座覆盖着湿滑青苔与斑驳岩皮的小山丘。 程野所在的“洞口”，不过是它背部一个微不足道、微微凹陷的褶皱，边缘覆盖的哪里是什么深色粘液硬壳，分明是它皮肤上天然生长的、与岩石无二的厚实疣粒和角质层！ 那些他攀爬时抓住的“藤蔓”，是它背上粗粝的、分泌着滑腻粘液的棘状凸起！ 先前感受到的“岩壁”的蠕动、起伏、呼吸……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们一直就在这怪物的背上！ 那所谓的“体内”，不过是它皮肤褶皱形成的天然腔穴！ 那致命的抽吸气流，是它庞大肺叶在呼吸时，通过背上气孔产生的微弱气流扰动！ 此刻，这巨物似乎处于一种沉眠或蛰伏的状态，巨大的头部低伏着，覆盖着厚重眼睑的眼睛紧闭，宽阔的嘴巴抿成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每一次缓慢而悠长的呼吸，都带动着它整个山峦般的身躯微微起伏，背部那些粗大的疣粒也随之蠕动，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腐湿气。 那“喀啦……喀啦……”的磨骨声，正是它体内骨骼在这巨大身躯起伏时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呻吟！ 程野的血液彻底凝固，连思维都冻僵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几乎冲破喉咙的惊骇死死堵住，牙齿深深嵌入手背的皮肉里。 怀里的旺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超越想象的恐怖，细弱的呜咽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僵硬的躯体和几乎停止的微弱心跳。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这巨蟾背部与坑壁相连的边缘，似乎有嶙峋的怪石可以攀爬，通往上方真正的黑暗岩壁。 但生的路，就在这沉睡的、如同远古神只般的巨兽背上。 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可能惊醒这噩梦的源头。 程野悬在洞口边缘，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冷汗瞬间冰透全身，比刚才在它“体内”时更加刺骨。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的、覆盖着岩石般皮肤的庞然巨物，月光下，那些巨大的疣粒和棘刺如同凝固的死亡石林。 他该怎么下去怎么带着旺旺，在这随时可能苏醒的怪物背上，悄无声息地爬到坑壁边缘 就在这时，巨蟾背上靠近他下方的一片“石林”，似乎……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程野的心脏骤然缩紧，那绝不是错觉！那片覆盖着厚重角质、形如嶙峋怪石的区域，确实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粘滞的节奏，微微起伏了一下，就像沉睡巨兽皮肤下潜藏的筋肉在无意识地抽动。 他悬在洞口边缘，身体僵硬如铁，连指尖都因过度用力而麻木。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下方的“石林”上，瞬间就被那深色、粘腻的表面吸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微小的动静似乎并未惊动沉睡的巨蟾，它依旧维持着那悠长而沉重的呼吸节奏，每一次吸气，都让下方广阔的“山丘”微微塌陷，每一次呼气，又带着浓烈的腥腐湿气喷涌而出，形成一片粘稠的、几乎凝滞的黑暗。 生的路就在眼前——坑壁边缘那些真正的、棱角分明的岩石在惨淡的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但这段距离，却如同横亘在炼狱与人间之间的天堑。 他必须下去，必须带着旺旺踏上那怪物的背脊，然后，在那随时可能苏醒的噩梦源头身上，像最微小的寄生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过去。 程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腥腐钻入肺腑，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身体重心移出洞口，左脚试探着向下探去，寻找一个落脚点。 脚尖触及之处，并非岩石的坚硬，而是一种奇特的、带着韧性的冰凉。 覆盖着厚实角质层的疣粒表面异常滑腻，分泌出的粘液在月光下泛着湿冷的光泽。 他不敢踩实，只能用脚前掌极其轻微地抵住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悬在扒住洞口边缘的左手和右臂上。 右肩的伤口在重压下发出无声的悲鸣，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怀里的旺旺毫无知觉，软得像一滩泥，冰冷的小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 程野咬紧牙关，感觉下唇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腥味。 他一点点地松开扒住洞口的左手，右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同时将身体的重心完全转移到左脚那个微不足道的支点上。 身体悬空了。他整个人，连同怀里的旺旺，都落在了那冰冷、滑腻、缓缓起伏的巨蟾背脊之上。 脚下的“地面”并非静止，而是随着下方庞然巨物悠长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韵律，轻微地、粘稠地起伏着。 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让程野的胃也跟着翻搅一次。他感觉自己不是踩在石头上，而是踩在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肉山上。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低头去看脚下那覆盖着粘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角质疣粒和棘刺。 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坑壁边缘那些真正的岩石。他必须移动，必须趁着这怪物还在沉睡时，尽快离开它的身体！ 程野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尝试着挪动右脚。 抬起脚的动作异常艰难，那滑腻的粘液仿佛有吸力，每一次脚掌离开“地面”，都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