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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北京通往济南的高速路上，一辆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棕褐色商务车平稳且快速的疾驰着。车窗外，夏末余热未尽，路旁的树木依旧绿意盎然，却已有几缕微黄悄然浮现。远处矮山高丘连绵起伏，整片整片的玉米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等待着季节更迭。 车内比车外高档多了，驾驶室隔着道黑色的隔断，看起来很隔音。正驾驶位子上，陈秘书专注的掌控着方向盘，副驾驶没人。李意浓坐在门口的那排，上车那会儿，本以为攸宁会坐到自己身旁。没想到，攸宁一上车就撅着嘴径直躲去后排坐下。 褚攸宁着实生姐姐的气。事情源于李意浓背着她联系了她爸爸。褚攸宁一直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要做人工耳蜗手术。在她看来，自己已然长大，而且工作努力，甚至都已经搬出去住了，完全能够独自处理任何事情。她打算去杭州做手术，医保报销后，剩余费用通过信用卡分期也能解决。 可姐姐却擅自替她找褚嘉仁要手术费，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被完全无视了。最生气的那十几分钟里，她竟然觉得姐姐和叶书颐、褚嘉仁没什么区别！ 李意浓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工耳蜗手术毕竟属于医疗项目，从法律和情理角度考虑，攸宁的直系亲属知晓并参与更为稳妥。况且在选择手术医院时，手术水平应该是首要考量因素，而非费用，去手术水平更高的医院对攸宁的未来更为有利。但李意浓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存款来垫付这笔费用，权衡之下，最终选择找褚嘉仁开口。 为此，褚攸宁已经整整两天没搭理李意浓。 今日上车后，姐姐连头也不回的态度，让褚攸宁的愤怒越来越气压不足。目不转睛看着姐姐的后脑勺，心里自我加压：＜这次绝不能轻易妥协！得让姐姐知道我的想法不是能随意被忽视的！万一……万一我以后能有机会做她女朋友呢总要提前磨合磨合吧＞ 多少也要点面子，李意浓不太想回头，却又忍不住想攸宁气鼓鼓的小模样。车刚出北京没多远，她决定趁着这个空间狭小的长时间独处机会，好好解释，争取到济南的时候能吃顿开心的午饭。 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开场白，却始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那么说不恰当。快出河北了，还没行动。 踌躇之余，李意浓不禁回想起联系陈秘书前的纠结心境。其实那通电话，她犹豫了好几天才拨打出去，因为能料到攸宁肯定会生气。在费用与治疗效果之间，她再三权衡，最终还是认为应该把治疗效果置于首位。这是攸宁恢复听力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因为费用问题而放弃更稳妥的选择。 两天前，挂断与陈秘书的电话后，李意浓心中涌起无穷无尽的自责。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爱一个人、照顾一个人，仅有满腔热血远远不够，还有现实的经济问题亟待解决。 那天晚上，在李意浓的脑子里，连言舢的渣女人设都弱了几分。年纪轻轻能做到大集团高管位子，似乎应该是自己的榜样才对。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李意浓破天荒的，后悔自己是个沽名钓誉的不入流的医生。如果自己不是个清贫的小医生，或许就能把这件事处理得更为妥善，让攸宁不必在最佳手术效果与向家里求助之间二选一。果真，被一文钱难倒，才是英雄的宿命。 被攸宁视而不见的这两天，李意浓的思绪却愈发清晰，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既可笑又自私。 还未向攸宁告白，也未确认攸宁的心意，甚至不知道攸宁接不接受女生，就擅自给攸宁设定恢复听力、学会说话的恋爱条件，默认攸宁一定会向往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可笑！ 在自己单方面对攸宁设置这些条件的同时，却从未对自己提出过任何要求。自己张嘴提要求前，甚至都没有想到过，让攸宁学会说话、恢复听力需要充足的钱。难道自己不应该先给自己提个要求吗要成为有能力照顾好攸宁的人，这个恋爱条件自己不是应该先提给自己吗自私！ 商务车已经进入山东界，李意浓打开手机时，只是为了看一眼那条“好客山东”的短信，最终却给罗菡菓发去讯息。 李意浓：[帮我约一下乌龙。] 李意浓：[或者你把他推给我，我自己加他好友。] 罗菡菓：[想通了] 系统提示：[乌龙的个人名片，请点击添加。] 李意浓：[你说得对，硕士学历在咱们医院确实没什么前途。如果读博是早晚的必修课，那还不如紧紧抓住眼前的机会。] 罗菡菓：[硕士在咱们医院的生态位确实低，不过这话我可没对你说过。] 李意浓：[记混了，是另外一个人说过。] 罗菡菓：[另外一个人你该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了吧] 李意浓：[不是医院里的人，没关系。] 罗菡菓：[大姐！你别吓唬我！咱俩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罗菡菓：[你泄露给谁了] 李意浓：[我那个总诈尸的前任。] 罗菡菓：[哦。] 罗菡菓：[你差点把我魂儿吓丢！] 罗菡菓：[她把你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李意浓：[她做通了一半，现实问题做通了另一半。] 罗菡菓：[上周我找傅主任请教问题的时候，他还问起你来了。他说你胆大心细，基础扎实，有天赋，不往胸外腔镜手术领域发展，有点浪费。] 罗菡菓：[我比较了解你，所以没再游说你。] 李意浓：[不就是私底下达成个商业契约嘛，没什么可怕的。] 罗菡菓：[对呀！哪个主任背后没几家大公司做支应] 悄悄叹了口气，李意浓把手机扔进包里，转身回头，目光看向攸宁，眼神中满是歉意。 攸宁看起来……好像没出发前那么生气了…… 起身，挪到后排，坐到了攸宁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