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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平静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缓缓流淌。 韩晶晶的孕肚一天天隆起，像揣了个渐渐成熟的小西瓜，行动也渐渐显得有些笨拙。 孟礼欢虽然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第二条船的筹备上，但对妻子的照顾却丝毫不敢懈怠，每日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成了屯里公认的“模范丈夫”。 然而，大海总有起风浪的时候，这平静而幸福的日子，终究还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王秀娥去了邻屯走亲戚，孟繁林也出门溜达了。韩晶晶一个人在家，看着天气不错，便想着把前几天拆洗的被褥拿到院里晒晒太阳。被褥吸了水，沉甸甸的。她抱着厚实的一卷，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许是肚子挡住了视线，脚下一绊，“哎呦”一声，整个人就向前踉跄扑去！ 虽然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地，没有实打实地摔下去，但巨大的惊吓和那一下剧烈的晃动，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小腹传来一阵明显的、揪紧般的抽痛！ “啊…”她瘫坐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狂跳。 正好这时，丫蛋在屋里睡醒了，没看到人，哇哇地哭了起来。孩子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着韩晶晶的心，她想站起来去抱孩子，可那阵抽痛让她不敢乱动，又急又怕，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万幸的是，孟礼欢今天因为要去公社信用社取买船的钱，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他刚走进院门，就听到丫蛋撕心裂肺的哭声，又一眼看到妻子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当时魂都快吓飞了！ “晶晶！！”孟礼欢一个箭步冲过去，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巨款）都顾不上扔，噗通一声就跪倒在韩晶晶身边，声音都变了调，“咋了！摔着了摔哪儿了！” 他手足无措地想扶她又不敢用力碰，眼睛急得通红，目光飞快地扫视她全身，最后死死盯住她捂着肚子的手。 “俺…俺没事…就是绊了一下…没摔实…”韩晶晶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发颤，“就是…肚子…有点抽抽着疼…丫蛋…丫蛋在哭…” 听到“肚子疼”三个字，孟礼欢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冰冷无助的时刻。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一把将韩晶晶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尽量平稳地快步往屋里走，一边朝屋里哭喊的丫蛋吼道：“丫蛋不哭！爸回来了！” 他把韩晶晶轻轻放在炕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手指颤抖着想去摸她的肚子，又怕碰坏了，声音沙哑得厉害：“疼得厉害不啥感觉你别吓我晶晶…” 这时，隔壁邻居听到动静，一个大婶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也吓了一跳，连忙说：“欢子，别愣着啊！快去请赤脚医生！快去啊！” 孟礼欢这才如梦初醒，对！医生！他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都黑了一下。他对着邻居大婶匆匆说了句：“婶子，麻烦您帮着看看丫蛋，照看一下晶晶！”然后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冲出院子，跨上自行车，疯了似的朝着屯东头赤脚医生孙大夫家蹬去！ 他把自行车蹬得快要飞起来，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风呼呼地刮过耳边，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脑子里全是可怕的念头。他不敢想象，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如果晶晶…他重生回来所有的努力和幸福，都会瞬间崩塌！ “孙大夫！孙大夫！救命啊！！”人还没到孙大夫家院子，他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就已经传了进去。 孙大夫正在院里晒草药，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问：“欢子咋啦谁出事了” “我媳妇！摔了！肚子疼！您快去看看！”孟礼欢语无伦次，一把拉住孙大夫的胳膊就往车上拽。 孙大夫也知事情紧急，赶紧回屋拿了药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孟礼欢蹬着车，恨不得把脚蹬子踩进车轮里去，一路风驰电掣般往回赶。 回到家，孙大夫立刻上前查看。孟礼欢站在炕边，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孙大夫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丫蛋已经被邻居大婶抱在怀里哄着，小声地抽噎。 孙大夫仔细问了情况，又给韩晶晶号了脉，查看了腹部，脸色凝重。 孟礼欢的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发颤：“孙大夫…咋样孩子…” 孙大夫沉吟了一下，说道：“万幸，没见红。脉象有点受惊，胎动有点急。看样子是闪了一下，动了胎气，好在不算太严重。我先给她扎两针安胎，开副药吃吃看。这几天必须绝对卧床静养，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情绪也不能激动！” 听说没有见红，不算太严重，孟礼欢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回去一点，但依旧揪得紧紧的。他连连点头：“哎！哎！听您的！绝对卧床！绝对静养！” 孙大夫给韩晶晶扎了针，又开了药方。孟礼欢立刻掏出钱塞给邻居大婶，恳求她帮忙跑去公社卫生院抓药。大婶二话没说就去了。 送走孙大夫，孟礼欢回到炕边，看着妻子依旧苍白的脸，后怕和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扑通一声又跪在炕沿前，紧紧握住韩晶晶的手，把脸埋在她手心里，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对不起…晶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差点…差点又…” 他语无伦次，那句“差点又”后面是什么，他没说出口，但两辈子巨大的恐惧和悔恨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平时沉稳如山、狠厉起来能镇住整个屯子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韩晶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反手握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不怪你…是俺自己不小心…你别这样…吓着孩子…” 孟礼欢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从今天起，我哪儿也不去了！船的事先放放！俺就在家守着你！啥时候你好了，俺再出门！” 他说到做到。王秀娥和孟繁林闻讯赶回来，也是吓得不轻。孟礼欢让母亲专心照顾丫蛋和料理家务，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韩晶晶炕前。 喂水、喂药、喂饭，他都亲力亲为，吹凉了才送到妻子嘴边。夜里，他就在炕边搭了个地铺，几乎不敢合眼，时不时就要起身摸摸妻子的额头，听听她的呼吸，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韩晶晶起夜，他更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生怕再有一点闪失。 他变得异常唠叨，不停地叮嘱：“慢点慢点…”“小心门槛…”“别够高的，要啥俺给你拿…” 韩晶晶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心里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渐渐被巨大的感动和心安所取代。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把她和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 几天后，在孟礼欢精心的照料和药物的调理下，韩晶晶的情况稳定下来，腹痛消失，气色也慢慢恢复了。孙大夫复诊后，终于露出了笑脸：“没事了，胎气稳住了。以后可千万得小心，这都快五个月了，更是大意不得。” 直到这时，孟礼欢心里那块巨石才彻底落了地。他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但精神却瞬间放松了下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像一场惊涛骇浪，考验着这个刚刚驶入幸福航道的小家。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却让孟礼欢和韩晶晶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重量。 孟礼欢的紧张和后怕，化作了更深的疼惜与责任。 韩晶晶的恐惧和无助，化作了更浓的依赖与信任。 经过这一遭，夫妻俩的感情，在平淡的日常之外，更多了一份共同历经风险后的相濡以沫，变得更加厚重和牢不可破。 孟礼欢也意识到，赚钱扩张固然重要，但家人的平安健康，才是这一切的根基。他暗自决定，第二条船的事，等晶晶生产完、身体彻底恢复再说。眼下，没有什么比守护好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