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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浣衣局的皂角气味还没散尽，阿菀已经蹲在大盆前搓洗衣物，指尖冻得通红，额角却沁着薄汗。春桃在一旁帮她拧干水，眼神不住地往院门口瞟：“姑娘，你说……陛下会来吗” 阿菀用力捶打着一件厚重的龙袍，皂沫溅了满脸：“不知道。”话虽如此，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她故意将那只绣兰草的鞋子留在牡丹亭，就是算准了帝王的好奇心——寻常宫女见了圣驾躲都来不及，哪敢故意留下信物这反常的举动，足够让他多留意几分。 果然，午时刚过，秦风就带着两个侍卫走进了浣衣局。满院的宫女吓得纷纷跪下，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秦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菀身上：“你，跟我来。” 阿菀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装作茫然，手里还攥着半块肥皂：“公公……找奴婢有事” “陛下找你。”秦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眼神却带着审视。他查过了，这阿菀进宫三年，一直安安分分在浣衣局当差，除了和云答应是旧识，再没别的牵扯，倒不像有心机深沉之人。 阿菀“啊”了一声，像是受了惊吓，手里的肥皂“啪”地掉在地上，慌忙用围裙擦了擦手，跟着秦风往外走。经过其他宫女身边时，她能感觉到那些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脊背挺得更直了。 养心殿的暖阁里，熏香袅袅。陛下正坐在榻上翻奏折，见阿菀进来，抬了抬眼：“抬起头来。” 阿菀缓缓抬头，脸上还带着点皂角的白痕，鬓发也有些散乱，与昨日亭中那个清丽的身影判若两人。她故意没收拾自己——太刻意的精致，反而不如这份带着烟火气的粗粝更能勾人。 “陛下……找奴婢”她的声音带着怯意，眼神却偷偷瞟向陛下手边的小几——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她的鞋子。 陛下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昨日夜里，牡丹亭丢了只鞋子，你可见过” 阿菀的脸“唰”地红了，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奴……奴婢不知。” “哦”陛下放下奏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朕怎么听说，昨日夜里，有人在亭中弹琴” 温热的龙涎香笼罩下来，阿菀的心跳得更快了，却强撑着不敢抬头：“是……是奴婢。只是……只是鞋子……” “鞋子在这里。”陛下突然从袖中拿出那只青布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兰草绣得不错，是你绣的” 阿菀的脸更红了，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日太慌张，不小心掉了……” “慌张”陛下捏着鞋子，指尖摩挲着鞋面上歪歪扭扭的兰草，“朕看你倒是挺镇定。”他将鞋子放在她手里，“既然是你的东西，就拿回去吧。” 阿菀接过鞋子，指尖触到那熟悉的棉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陛下这是接了她的“邀约”。 “谢陛下。”她福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陛下叫住她，“你琴弹得不错，往后若是得空，可来养心殿伺候笔墨。” 这是要给她名分了阿菀的心头一阵狂喜，却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是恭顺地应道：“是，奴婢遵旨。”她没有表现出急切，也没有谢恩过度——欲擒故纵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回到浣衣局，阿菀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人巴结，有人嫉妒，连管事嬷嬷都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阿菀却依旧埋头洗衣，只是夜里会悄悄拿出那架旧琴，在月光下练上一会儿。 她没有立刻去养心殿，而是等了三日。这三日里，她知道陛下一定在等她，越是等不到，心里的念想就越重。 第四日傍晚，阿菀换了身干净的青布宫装，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簪了支木钗，抱着琴去了养心殿。侍卫通报后，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陛下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头也没抬：“来了” “是，奴婢来给陛下弹琴解闷。”阿菀将琴放在桌上，指尖拨动琴弦，依旧是那首《凤求凰》，只是今日的调子更柔，更缠，像带着钩子。 琴音落尽，陛下才放下朱笔，看着她：“这几日，为何不来” 阿菀垂着眼帘：“奴婢怕打扰陛下处理政务，而且……浣衣局的活计多，走不开。” “从今日起，你就不用去浣衣局了。”陛下看着她，“留在养心殿当差吧，就叫……菀宫女。” 没有封位份，只是从浣衣局调到御前，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阿菀心里清楚，陛下还在试探她，她不能急。 “谢陛下恩典。”她恭顺地跪下磕头。 夜里，陛下处理完政务，让阿菀伺候他喝茶。烛火摇曳中，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倒是不像弹琴的手。”指腹上的薄茧，是常年搓洗衣物留下的痕迹。 阿菀的手指微微一颤：“奴婢出身微贱，粗活做惯了。” “往后，不用再做粗活了。”陛下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这双手，该用来弹琴，用来……伺候朕。” 阿菀的脸瞬间红透，却没有抽回手，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能感觉到陛下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浓烈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陛下的唇快要触到她的额头时，她突然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吻：“陛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陛下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他果然没看错，这小宫女不仅聪明，还懂得拿捏分寸。 “你说得对。”他松开手，笑意沉沉，“退下吧。” 阿菀如蒙大赦，快步退出暖阁。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陛下正拿着那只青布鞋，在烛火下细细打量，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知道，自己又赢了一步。在这后宫里，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她要让陛下明白，她阿菀，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而暖阁里，陛下摩挲着鞋面上的兰草，想起阿菀避开吻时泛红的耳根，低声笑了。这小宫女，倒是比那些后宫嫔妃有趣多了。 他开始期待，她下一步会怎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