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远程指导，心系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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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休息的命令，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萧惊弦暂时隔绝在了《长亭雪》的拍摄现场之外。梧桐公馆的病房成了他唯一的活动范围，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或静坐，与外界的联系似乎只剩下窗外变换的天光。 然而，对于一个将毕生心血倾注于表演艺术、且视《长亭雪》为自己艺术生涯重要总结的人来说，这种“隔绝”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酷刑。他的身体被困在方寸之地，思绪却早已飞越重重阻隔，落在了那片灯火通明、承载着他太多执念的摄影棚内。 萧逐云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这种深藏的不安与牵挂。尽管他严格遵循医嘱，禁止父亲接触剧本、讨论工作，以免劳神，但他明白，完全的“静养”对父亲而言，或许比适度的、可控的“参与”更令人焦灼。 在征得李主任“务必严格控制时间，避免情绪激动”的谨慎同意后，一个折中的方案被提了出来。 这天下午，萧惊弦精神稍好，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萧逐云拿着一个支架和一台已经调试好的平板电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爸，”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试探，“今天下午拍的是书房那几场文戏，您……要不要看看” 萧惊弦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平板上，那双沉寂了数日的眼眸里，似乎有微弱的火星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但微微调整了一下靠姿，视线却没有移开。 萧逐云心中一软，知道父亲是想的。他迅速架好平板，调整好角度，确保父亲能以最舒适的姿势观看。屏幕另一端，连接着片场导演监视器的实时画面。 “萧老师能听见吗画面清楚吗”导演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敬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以。”萧惊弦的声音依旧低哑，却清晰可辨。 于是，一场特殊的“远程指导”开始了。 片场一切如常，演员走位，灯光调试，机器运转。不同的是，在导演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屏幕，屏幕里是萧惊弦沉静而略显苍白的脸。他沉默地看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偶尔微微眯起或睁大的眼睛，显示着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起初，他只是看，并不发言。萧逐云紧张地守在一旁，随时准备切断连接。 第一场戏拍完，导演习惯性地回放检查。画面中，萧逐云饰演的儿子正在与一位老仆对戏，光影交错，情绪饱满。 “这条情绪不错，但……”导演沉吟着，似乎在斟酌措辞。 就在这时，平板里传来萧惊弦低沉而平稳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左下角的光……太硬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片场瞬间安静下来。灯光师立刻凑近监视器仔细查看。 萧惊弦继续道，语速缓慢，却字字精准：“书桌左侧的台灯是主光源，但辅助光的角度不对，在演员侧脸投下了不必要的阴影，显得脏。把侧逆光的角度调低15度，加一层柔光纸试试。” 灯光师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立刻指挥助手调整。几分钟后，画面中的光影果然柔和了许多，人物的轮廓和情绪层次感立刻凸显出来。 “谢谢萧老师！”灯光师的声音带着由衷的佩服。 萧惊弦微微颔首，目光依旧专注。 下一场戏，是萧逐云的一段独角戏，需要表现角色在巨大压力下的内心挣扎。萧逐云演得极其投入，一条过后，现场工作人员都暗暗叫好。 导演刚想喊“过”，萧惊弦的声音再次响起：“逐云。” 萧逐云立刻看向屏幕：“爸，我在。” “你刚才转身后的那个停顿，”萧惊弦的目光透过屏幕，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节奏快了半拍。那种绝望下的茫然，需要更长的空白来沉淀。呼吸，再沉下去一点，不要急着给反应。” 萧逐云怔住，仔细回想自己刚才的表演，立刻意识到父亲指出的问题切中要害。那种细微的节奏差异，恰恰是角色内心深度的一个关键点。 “我明白了，爸。”他重重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状态。 第二条拍摄，萧逐云完全按照父亲的指点，将那个转身后的停顿拉长，眼神放空，呼吸沉重，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好！这条太棒了！”导演忍不住低声喝彩，看向屏幕的眼神充满了惊叹。 整个下午，断断续续进行了两场戏的“远程旁观”。萧惊弦的话始终不多，但每一次开口，都直指要害——可能是某个道具摆放的细微不当影响了画面构图，可能是对手演员某句台词的轻重音需要调整以更好铺垫情绪，甚至可能是摄影师一个微小的推镜节奏可以更贴合音乐的律动。 他的指导，并非越俎代庖，而是基于对剧本、对人物、对电影语言的深刻理解，提出的建设性意见。他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但那双艺术家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洞察着屏幕上每一个细微的瑕疵与可能。 片场的工作人员，从最初的紧张和好奇，逐渐转变为由衷的敬佩。他们发现，这位远离现场的病人，其专业素养和艺术敏感度，依然足以引领他们。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即便远在病房，也无声地保障着影片的艺术质量。 萧逐云看着屏幕中父亲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偶尔因找到问题关键而眼神微亮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看到了父亲精神上的短暂焕发，也看到了这短暂焕发背后，那深不见底的艺术执着。这让他心疼，也让他更加坚定要守护好这一切。 连线时间严格控制在李主任允许的范围内。结束时，导演和几位主创由衷地向萧惊弦道谢。 萧惊弦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辛苦了。”便示意儿子结束连接。 屏幕暗下去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萧惊弦靠在枕头上，微微喘息，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双总是盛满病痛和倦怠的眼睛里，却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创造者的满足光泽。 萧逐云替他掖好被角，轻声道：“爸，您休息会儿。片场有我们，您放心。” 萧惊弦极轻地“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入睡，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安心。 人虽在病房，心系剧组。 艺术的火焰，即便在生命的寒夜里，也依旧顽强地燃烧着，照亮着一群人的前路。 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