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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日。 林呈早早出门，这时天还未大亮，天边晕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 远方有薄雾漫过城楼，亭台楼宇浸在微凉的朦胧里，林呈穿过安静的街巷，漫步来到了贡院门口。 贡院边的酒楼茶肆早早的敞开了大门，此时里面已经有客人进出了。 林呈选了个临街，二楼有雅间的茶馆。 “楼上还有雅间吗” 店小二笑着答“有，公子是来看榜的吧我们楼上的雅间正对着贴榜的那面墙，坐在上面不用下去就能听到唱榜。” 林呈满意点头“我要一间。” 小哥露齿笑道“承惠，五两银子。” 这个价格，让刚发了横财的林呈都觉得有点贵，想着要不换个店。 小二看客官有点犹豫，赶紧解释“往年这天也是这个价，您可以在里面待一天，我们还蹭送四道菜，两壶茶，您去别处也一样，这附近的铺子今天都提价了。” 得，你们是会做生意的，林呈心里碎碎念着，还是付了钱。 雅间正对着贡院大门，里面挂着几幅画，一些字帖，茶桌上放着满套茶具，是一间很有格调的茶室。 店小二送来了开水，林呈动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茶叶，却自有一股清香，林呈品着茶，靠在窗台看街上的热闹。 贡院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嘈杂无比，林呈皱眉，正要关上窗户。 窗台下一个男人朝着他招手“兄台，小兄弟，你还记得我吗，是我，进场前我们见过。” 林呈认出了他，是进考场前，排在自己前面的抖腿老兄“我记得你，你叫我有什么事” 那人笑呵呵的说道“我来看榜，来的迟了，没有找到好位置，能不能让我去你那里坐坐，我可以分担茶水费。” 林呈同意了，好歹是同一个考场的，拼桌而已，就当是给人行个方便了。 老兄大步走进包间坐下，拱手道：“在下姓赵名明德，字子谦，前些天进场时多亏你援手，一直想道谢却没机会。” 林呈与他互通姓名“幸会幸会，在下林呈，字明远。” 林呈倒了一杯茶推给他“不用谢，搭把手的事，不算什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赵明德喝了口茶，询问林呈年龄，林呈说了。 赵明德有些促狭的笑着说“左右无事，你来猜猜我的年岁如何” 林呈看着他脸上的皱纹，脱口而出“四十五岁。” 赵明德哈哈大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双耳边的白发说，“你是看我这头白发，就认为我是个老头子吧，其实我年纪不大，正值壮年！” 林呈迟疑“四十岁” 赵明德伸出三根手指“虚岁三十五，怎么样，吃惊吧，哎，说来都是读书害得，让我年纪轻轻的就老了。” 林呈的眼角忍不住抽动几下，心里腹诽，你这皱纹和这白发，说是五十岁都有人信，还正当壮年呢。 不过这人应该是经常被人误会年龄，却还是这么乐观的让猜多少岁，真是个大度的性子。 林呈客气道：“赵兄刻苦攻读，实在令人敬佩。” 赵明德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头一回下场参加乡试，进场时差点被吓倒，进了号舍后腿肚子还在抖，让你见笑了。” 林呈道“我也是第一次下场，彼此彼此。” 两人齐声哈哈笑，这一通下来，没有了初见的拘谨，你一句我一句的热聊起来。 话题很快转到了科考题目上。 赵明德说起自己的破题思路，大体的解题方法，对这次的考试结果很有把握的样子。 林呈也分享了自己对考试题目的理解。 两人越聊越投缘，一见如故。 赵明德觉得林呈人很善良，愿意帮助陌生人，这次还同意自己拼包间，加之聊天中，展现出不俗的见识，因此有心和他结交。 林呈喜欢赵明德说话幽默风趣，也不排斥和这人交朋友。 两人之间气氛越发热络。 林呈喊来店小二，让他们现在上菜，两人边吃边聊，等着放榜。 楼下的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来看榜的学子，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闲人。 不多时，一阵铜锣声响起，有人高喊：“张榜了！开始贴榜了！” 两人打开窗，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 一队官兵推开人群，将榜单贴在墙壁上，随后离开。 其余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墙壁，你挤我搡，不少人被挤得东倒西歪，惊叫声此起彼伏。 林呈和赵明德对视一眼，提议道“咱们等会下去吧” ，这时候挤进去就是去遭罪的。 赵明德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名次已出，早看晚看都一样，不着急这一时。” 挤到最前面的人已看到完了榜，有人开始大声唱榜。 林呈两人在雅间听的清清楚楚。 头名解元王文彬，第二名周进益....随着念出的名字越来越多，林呈越发紧张，赵明德也一样。 念了四十几个名字后，还没出现两人的名字。 林呈双手捏紧，指甲掐进了肉里，心一直往下沉，不会落榜了吧 念到第五十个名字时，赵明德一跃而起，身子探出窗外“是我，我是赵明德，劳烦哪一位兄台帮我看看，赵明德是不是上榜了” 林呈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了。 唱榜还在继续，第五十五个名字，不是自己，直到“第五十五名， 林呈，字明远，荆河县南关村... 林呈的耳朵中嗡嗡的响。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一把抓着赵明德的手臂，急切的确认“子谦兄，你听到了没，刚刚是念了我的名字对不对，我中举了”。 赵明德被抓的疼到龇牙咧嘴的点头“是，你上榜了，五十五名”。 看着林呈红了的双眼，他感同身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林呈脱力跌坐回椅子上，是啊，总算是熬出头了。 这么长时间的苦读，明明不是喜欢读书的人，却逼着自己按照高考生的作息，憋着一口气勤学苦练，多少次想放弃，全靠心里那股气撑着。 在张敬之面前保证一定要考上举人才罢休，但林呈知道自己的性子的，如果考了几次没有考上，他也不确定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 连高三都没有用功读书过，考大学全靠美术成绩，这样的自己，没有信心一直考下去。 幸好，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