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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林家人昨天一整天的收拾，温泉边上已然大变样。 原本杂草丛生的乱石滩，如今已被拾掇得焕然一新。 大大小小的石块被清理出来，整齐地垒在一边，成了矮矮的田埂。 翻整过的土地呈现出湿润的深褐色，松松软软地铺展开来。 几块新开辟的菜地已然成形，垄挖得结实又平整。 林老头带着林山、林海，正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油布固定在菜地上方，搭起一个个简易却牢固的防风棚。 油布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发出噗噗的轻响。 有了防风棚遮挡，温泉上冒出的白气不再往空中飘散，而是回荡在小小的暖棚里。 大家将带来的种子分块种下，然后又割了些茅草覆盖在最上面保暖。 这几块开出来的地加起来也不到一亩，不一会儿便全部种好了。 父子四人扛着工具往回走。 湖泊边上，林世安、林世顺正用自制的手抄网捞鱼，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嚎叫：“好大一条鱼！” “我这条更大！”之类的争论。 林山摇摇头道：“这么吵，野物都不敢靠近了。不用问，陷阱里指定没套到猎物。” 他猜得很对，陷阱里确实没有猎物，可兄弟俩的木桶却快满了。 大多是鲫鱼和白鲢，最大的一条白鲢看着有十来斤了。 兄弟两兴奋地炫耀：“这湖里好多鱼！把冰敲碎，随便一捞就能捞出一条！” 他们好不容易抢到来山谷的机会，其余兄弟今天去巡逻了。 两人捞鱼上瘾不想走，就蛊惑长辈们：“爷爷，您要不要试试好多鱼！” 林老头试着用网捞了一把，还真捞到了一条小鱼，于是就霸占着网不松手了，急得林世安在一边跳脚：“爷爷，往这边捞！过来点……” 林世顺的网被大哥占用，林呈就找了树藤穿在背篓上。 这背篓是用桦树皮和葛藤编成的，很结实耐用。他将背篓沉进水里，再往上拉，反复几次，也得了几条鱼。 将鱼取出丢进水桶里，林呈把背篓递给二哥：“这拉起来太费力了，二哥你来吧。” 林海乐呵呵地接过去，走远了些继续捞。 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大家玩得忘了时间，一直到天快黑了，发现鱼快装不下了才惊醒过来，得赶紧回去了！ 各自提了鱼获匆匆往家走。 才过了两座山，天就黑透了。 没办法，他们就地取材找了些树枝点燃照亮。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人，都是守在窑洞边上看火的。 他们大多在窑洞门口搭个窝棚，铺上几块木板，顶着呼呼寒风入睡。 林呈问跟他们打招呼的林二狗：“这才点火两天吧怎么就来守着了” 守窑洞并不是需要添加柴火，而是要看火候。 如果通风口出的是青白色烟雾就不用管，当青烟逐渐变淡，转为浓重、黏稠的黄或黄褐色烟雾时，就要逐步关小进风口和排烟口，让窑内氧气减少，窑里的火就会熄灭变成炭。 林呈已经告诉大家，头两天点火时不需要守夜，只需在后面封闭窑子时守着看火就行。 这人是前天开始烧火的，怎么今天就来守夜了 林二狗憨笑着道：“还是亲眼看着点才放心。” 好吧，人家知道什么时候该熄火，就不用自己多嘴了。 林老头劝说道：“这夜里天冷，可别睡过去了。”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睡过去，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冻死。 林二狗连连点头：“我知道嘞。” 一路打着招呼回到家里，稍微冲洗了下脚上的泥巴，洗了个手就吃饭。 带来的鱼被女人们拿去开肠破肚腌制，然后挂在灶台上熏烤。 又是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菜，林呈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林老头问：“吃这么点就不吃了” 林呈道：“不好吃，我想吃鱼。” “就你事多，让你婆娘给你做去。” 张秀儿正在给孩子洗澡，林呈并没叫她做菜，而是问林世顺和林世安：“你们想不想吃鱼” 他恍惚记得以前林世安还说过想学做菜。 两人积极响应：“想吃！”比起煮萝卜炒芹菜，他们当然愿意吃鱼。 林呈拍手道：“想吃就去干活，我亲自做鱼给你们吃。” 两人立刻扔了碗，跟林呈来到厨房忙活，洗鱼、刮鳞、切成片，又去拿了酸菜。 林呈按照记忆里的食谱做了一道酸菜鱼，油盐放的很足。 鱼做好后，喷香扑鼻，泡着杂粮饭吃特别下饭。 林呈吃了三大碗，两个侄儿也各自吃了三碗饭，就连早已经放下碗的林海也又添了一碗。 吃饱后，林呈抱着小儿子坐在火边烤火。 小孩腿脚已经很有劲了，站在林呈腿上能站稳好一会儿。开始长牙的他不停地流着口水，滴答滴答的，林呈就扯了他自己的衣角给他擦口水。 抱着小人玩了一会儿，林呈一会儿摸摸他肥嘟嘟的脸，一会儿挠挠他的胳肢窝，逗得小孩咯咯笑个不停。 等林呈再去亲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躲避，也不嫌弃林呈的胡子扎人了。 洗完了澡的林世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跑进来，在这个人身上蹭蹭，那个人身上摸摸，就是不肯老实坐下来烤火。 被大人们说了也浑不在意。 等到林世贤也洗好澡过来后，两兄弟满堂屋乱窜，一会儿钻到桌子底下，一会儿又跑到大人身后玩捉迷藏，不小心绊了一下火钳。 火钳本来是架在火盆灰上的，这一绊就翘了起来，带起一片灰尘和炭火。 几颗火星子正好落在了坐在林呈腿上的小孩头上，甚至还有一小颗通红的炭掉进了小孩的后脖子处。 火星子烫得小孩哇哇大哭。 林呈忙伸手将他脖子后的炭火取出来，将他头上的火星拍掉。 然后脱掉孩子衣服检查全身，确认没有火星后才给他穿上。 孩子的皮肤嫩，被火星沾到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后脖子处有两个大水泡，头上也有几个小水泡，哭得撕心裂肺。 林呈抱着他走来走去地哄，怎么也哄不好，就喊女儿林妩：“去叫你娘过来。” 张秀儿过来抱着孩子去喂奶擦药，林呈这才有时间收拾两个大孩子。 两人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一脸心虚地任由大人们数落。 林呈拿起火钳，二话不说抽在两个孩子的屁股上，每人狠狠抽了三下。 两人也大哭起来，林世泰跑着去找他娘，林世贤也想跑去找张慧兰。 林呈喝道：“不准走！都给我站在这里！”他指着墙壁方向，“去那里站半个时辰，站不够不准睡觉。” 两人抽噎着面壁。 因为确实犯了大错，谁也没给他们求情。 林呈对老爷子说：“爹，这样不行。他们老跟着有种那几个大孩子玩，到处捣蛋，人人见到都害怕。” 林老头道：“是有人跟我告状来着。” “那您是怎么和人说的有没有让他们道歉” 林老头道：“男娃小时候都这样。”他还是维护自家孙子的，再说又不是他们家孩子领头，“他们就是跟着哥哥们瞎玩而已。” 林呈道：“再这么玩下去，人都要玩野了。我要把他们关在家里。” 他回房去看小儿子，张秀儿正在给他擦药。小孩已经不哭了，只剩下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林呈对张惠兰说：“你先出去会儿，我与你秀姑姑说几句话。” 检查完儿子身上没有大碍后，林呈对张秀儿说：“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出去洗衣洗菜了，这些事都交给别人做，你就在家带孩子。” “俩孩子明天不准出门，我给他们布置点课业，你看着他们写完，不写完不准吃饭。” 他还真不相信，管不了两个小孩了。 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家的孩子先管起来，其他人家的，有时间再说。 张秀儿嗯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两人又商量着请谁来洗衣服。 若是让家里的侄媳妇们洗，她们肯定不会收钱；让侄女帮忙，这么冷的天，两人也不忍心。 张秀儿就说雇一个叫牛婆婆的人来洗，这人是原住户，家里就剩下她跟老伴和两个小孙女，是在洗衣服时认识的。 张秀儿觉得他们可靠，人还不错。 林呈道：“你决定就好。” 又说了会儿话，林呈才出来，将两个还在面壁的儿子叫过来，问他们知道错了没。 两人点头：“我错了，我不该调皮让弟弟受伤。” “你们认错倒是挺快，就是不改。从明天开始，不要出去玩了，每天写五张大字，没写完不准吃饭。” 他将两人带到自己房里，取了毛笔和墨水给他们，教他们认了几个字，又布置了作业。 两人哭丧着脸也不敢反抗，蔫蔫地回去睡觉了。 夜里，林呈被冷风冻醒，看了看火盆已经快熄了。 他拨开火上的灰又加了几颗炭，吹了几下确定炭燃起来后，才打开门往外瞧。 好家伙，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才消停几天啊，这雪这么大，到明早得老厚了吧。 觉得温度又低了些，穿着厚衣服在门口站一小会儿就被冻得发抖。林呈搬了架梯子搭在墙上，去摸自己房间的烟囱。 这烟囱是刚做好的，摸着已经够结实了，可以用了吧 林呈去通风口烧了几根干柴，火烧得通红，热烟顺着管道流过炕底，飘向空中。 没过多久，林世安被烫得骂了一句娘，彻底醒来，发现是林呈在烧炕，不由得抱怨：“三叔，你烧炕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想烫死我吗” 林呈大笑：“烫死了正好吃肉，喷香喷香的。” 林世安道：“你太狠心了，怎么有你这样的三叔！我要去跟爷爷告状！” 说笑着，林呈也爬上了炕。 温热的感觉真是久违了，铺上一层薄被，全身都是暖和的。 他惬意地叹了口气：“早就该烧炕了，这才是人该睡的床。” 有了热炕，林呈的睡眠好了不少，一觉睡到大天亮，被外头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哇！好大的雪！” “你别丢我！” “你才别丢我！” 从窗户望出去是刺眼的白色。 林呈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缺了今天的锻炼，赖在床里不想出来。 可没过多久，负责巡逻的林世贵跑回来说：“有几户人家的窑洞塌了。” 林呈问：“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人好好的，没事，就是窑洞里的炭都没了。” 林呈暗想，应该不光是雪压垮了窑洞，还有就是他们烧的柴火没干，水分多，才会这样。 这场雪罕见的大，一直下到晚上才停下。 这时，地上的雪已没到人的小腿肚了。 入眼望去一片白色，看不到一点其他颜色。 这么大的雪，大多数去守窑洞的人也早早回家了，至于还烧着的炭，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可还有少数人，硬是不舍得离开窑洞，在漫天大雪中，仍在野外守着过夜。 林老头也想去温泉处看看刚种下去的种子，被林山和林呈严厉阻止了。 “大雪封山看不清方向，您这一去若是回不来怎么办”林呈补充道，“那些菜刚种下去，就算被雪覆盖了也没事，棚子被压倒了也没事，等雪融化了咱们再去看也不迟，再补种也不迟。” 林老头只能打消了去山上的念头，老实等着雪融化。 夜里，林呈又被喊醒了——有人失踪了。 林二狗哭丧着脸道：“我与林武的窑洞挨着，说好了互相看火，昨天他守夜，今天我守夜。可我刚才去窑洞边没看到他，去他家也说人一直没回来。” 人丢了，得去找。 林呈点了几十个汉子，分批去找。 “大家都看好身边的人，不要走散。找到人就立刻回来，不要耽搁。对了，留在村里的，记得时刻敲响铜锣，给大家引路，听到锣声大家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山，举着火把大声喊人：“林武！林武在不在” 找了一个多时辰，在十里外的一处小山洞找到了他。 这人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看到有人找过来，他激动的眼泪哗啦啦地流。 说本来想回去的，可是走错了路，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带的火折子点不了火，只能躲在山洞里了。 人找回家了， 看过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大家伙就散了去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