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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空中开始起了丝丝薄雾。 接着，雾越来越浓，到天亮时，浓重的雾气几乎是遮住了一切。 林呈起得早，刚走出窝棚就被这大雾惊了一下。 他转身回棚，一手抱起林世泰，一手抱着林世贤，把两个孩子交给张秀儿：“看好他们，别让他们随意走动，我去莫家兄弟那边看看，一会儿就回。” “我知。”张秀儿叮嘱道：“你也小心点，雾大看不清楚路。” 林呈点点头，往莫家三兄弟的所在的方向走， 地上结了层薄冰，每走一步都 “嘎吱嘎吱” 响，好几次差点滑倒。 此时大多数人还在睡觉，少数醒来的人看到大雾，纷纷发出惊呼：“天呐，这雾怎么这么大！” “爹，快出来看，啥都看不见了！” 随着这些人大呼小叫，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营地瞬间热闹起来。 林呈一边走一边提醒：“大家别乱走，待在原地不要动，这雾太大，一个不慎走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在不小心撞到了三个人后，他找到了莫家三兄弟。 只见莫家兄弟正和钱家父子一起，把携带的麻绳铺在地上，用剪刀剪成小段；钱家父子身后还堆着一大捆树藤，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林大人，您怎么来了” 莫老大抬头看到林呈，连忙起身。 “这雾这么大，今天还能赶路吗” 林呈问。 “能走的！” 莫老大指着麻绳和树藤笑着道，“昨天我们就看出今天会有大雾，提前做了准备。绳子是我们带来的，怕不够用，又找了些树藤，等会儿分给大家，把人串在一起，就不怕走丢了。” 林呈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有大雾” 莫老三得意地一笑：“看石块、粗瓷碗啊！昨天傍晚这些东西外壁就凝了一层水珠，这是要起大雾的征兆。” 钱三虎也补充道：“昨晚生火时，炊烟不是笔直往上飘，而是贴在地上散不开，围着人打转；火把的火焰又小又弱，灯花还一个劲地炸。” “还有鸟，昨天飞得特别低，贴在人头上飞，这些都是要下大雾的迹象。” 林呈恍然大悟，心里暗自佩服 ，幸好这几人经验丰富，提前做了准备。 他昨晚看火把火星子乱飞，还以为是风大吹的，原来都是大雾的预兆。 他连忙道：“那赶紧给大家分发麻绳和树藤，让所有人都串起来，免得一会儿走散。” 莫家兄弟和钱家父子立马行动，林呈又喊来巡逻队的人帮忙。 铜锣声响起，众人一边分发绳索，一边大声喊：“大家都站在原地别乱动！千万别走散！雾这么大，走丢了根本没法找！” 没人敢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都乖乖待在原地。 按林呈的安排，林氏族人按家庭为单位串在一起，流民则三五人一组自行组队。等所有人都串联好，人挨着人，在莫家三兄弟的带领下，像一条缓慢爬行的长蛇，慢慢往前挪动。 队伍太长，光靠两副铜锣引路不够，林呈又安排了 “人工传声”：每隔五十步站一个人，最前方的莫老大每走五十步，就大声喊出前进方向 ——“向前直行十丈”“向左拐五丈”，后面的人依次重复，直到声音传到队伍末尾。 有绳索串联和人工指引，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进度慢些，没出什么乱子。 到了中午，队伍停下休息，要吃饭、上厕所，总不能还串在一起。 不少人家解开绳索，男人们上厕所还好，背着人群在草丛里就能解决；有个小孩忍不住，当场就在路边拉了，后面一人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气得大骂：“你有病啊！就不能多走两步去边上非要拉在路上！” 小孩的父母立马跟他吵了起来：“我家娃就是拉在边上的，是你自己不长眼！再说林大人说了，不能让孩子离开大人视线，你让他去深草丛里，丢了你来赔我儿子” “真是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你衣服结的痂都发光了，也不见你洗一下，还好意思嫌我儿子的屎臭” 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巡逻队的人赶紧过来，各教训了几句，才把这事压下去。 可男人们好解决，大姑娘、小媳妇就不好意思在路边上解决了。 林呈家这边，女人们要上茅房，都是林呈、林山带着几个侄儿围个大圈，守在外围，让她们在里面解决。 即便千叮咛万嘱咐，启程前清点人数时，还是出了问题 ， 林氏一族少了两个人。 林正的媳妇带着十三岁的女儿去上茅房，一直没回来。 林正瞬间红了眼，指着侄儿林有的媳妇骂：“都怪你！要不是你多嘴，说这边有人偷看，芝儿和她娘能走那么远不走远能丢吗” 他又对着众人喊：“就是她告诉我媳妇，有人偷看女人上茅房，让她们去远些的地方，这都去了一刻钟了，人还没回来！你的心怎么这么坏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有媳妇身上。 有人忍不住问：“林有家的，二你叔说的是真的吗你跟二婶关系不是挺好的，不至于害她们吧” 林有媳妇急得眼泪直流的辩解：“我是真看到有人在那边偷看！就藏在草里，鬼鬼祟祟的…… 我哪知道她们会走丢啊！” 林有赶紧挡在媳妇身前，对林正道：“二叔，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把二婶和侄女找回来要紧！” “对，找回来！我去找族长！” 有人喊道。 族长很快就来了，了解清楚情况后，让李大根带着四十来个汉子，跟着莫家老二、老三去寻人，其余人留在原地等待。 林呈则让人去请了吴冬山和郑甲、郑乙兄弟 过来。 郑甲、郑乙是最后面那批流民的临时领头人，林呈看他们兄弟俩虎背熊腰、有威慑力，还愿意带着瘸腿老娘，没抛弃家人，点名让他们当领头人。 “你们清点一下手下的人，看看有没有未归队的，若有人没有回来，把他们年纪多大、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查清楚告诉我。” 林呈道。 没多久，两人就回来了：吴冬山那边少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郑甲、郑乙那边更是少了七个人，六个壮年男人，一个女人。 算上林正家的两人，一共丢了十一个人。 这种大雾天，根本没办法大范围搜寻，林呈只能让人再次强调规矩：“所有人上茅房不准走远，实在不行就在马车里解决，让家里男人倒掉；绳索都绑好，不准解开！” 安排完这些，林呈又喊来林有媳妇：“你再仔细说说，那个偷看的人长什么样” 根据林有媳妇的描述，林呈凭着记忆画了张画像，改了几次，直到林有媳妇激动地说：“对！就是他！当时他就蹲在草里，鬼鬼祟祟的！” “我真不是故意害二婶她们的……” 林有媳妇还在哭。 “我知道。” 林呈道，“林有，带你媳妇回去吧，这事不怪她。” 两人走后，林呈把画像递给吴冬山和郑甲、郑乙：“你们认不认识这个人是你们手下的吗” 郑甲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是我手下的！叫大彪子，一直跟我们不对付，不听管教。这次走丢的那几个人，就是他和他的兄弟！” 林呈手指轻轻敲着大腿，陷入沉思：这大彪子等人到底是真走丢了，还是故意离开 结合林有媳妇的话，他更倾向于后者， 大彪子偷看女人上茅房，林正媳妇才会带着女儿去远些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被他们掳走了。 可他想不通：这草原大雾天，连本地人都容易迷路，没有经验丰富的向导，进来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没必要为了女人，拿命冒险吧 想不通就先放放，眼下更重要的是整顿流民队。 林呈看着郑甲、郑乙，严肃道：“你们知道这人偷看女人如厕吗” 两人摇摇头：“不知道，他们一直不听我们的话。” “不听就用手段管！” 林呈语气加重，“现在这些人在你们手上，你们就得管好。再出这种事，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郑甲、郑乙瞬间慌了 ，他们之所以跟着林呈，就是因为林呈愿意让大夫给他们老娘治病，还借了辆推车，让他们能推着老娘走。 要是被赶出去，这之后的冬天里，老娘根本活不下去。 兄弟俩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您放心！回头我们就立规矩，再有人敢犯事，我们直接把他赶出去！” “不光是偷看。” 林呈补充道，“偷抢扒窃、欺负妇女的，一律赶出去！这世道，你们得立得起规矩，别人才会怕你、服你。” 郑甲、郑乙若有所思。 他们兄弟俩身强体壮，能打猎弄到一些肉，就引来了一些人跟随。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跟着，后来人越来越多，乱子也多，他们总想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才明白，是自己错了。 看着两人的神色，林呈知道他们听进去了，便让他们回去整顿队伍。 郑甲、郑乙回到自己的地盘，一肚子火气的对着手下人大喊：“去！把大彪子和他那几个兄弟给老子带过来！我倒要问问，这群狗日的到底去哪了！” “甲哥，不用找了！” 一个汉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慌色，“大彪子他们…… 他们回来了！” 郑甲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柴刀上：“你说什么他们回来了在哪六个人都回来了吗” “就在后面，六个都回来了！” 汉子往身后指了指。 郑乙一听，当即就要往前冲，手已经摸到了柴刀柄：“他娘的！还敢回来！老子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们！” “别冲动！” 郑甲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兄弟俩找了两块石头当凳子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没多久，大彪子就带着五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人肩头扛着一头死狼，狼血顺着皮毛往下滴，染红了他们的衣襟，两人却浑不在意，得瑟的将狼头抬起来，对着两边的人群。 他们所到之处，大家纷纷让出一条路。 大彪子人不高，比郑甲、郑乙矮了一个头，却满身肥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看到郑甲兄弟，非但没心虚，反而挤出一个假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甲哥、乙哥，听说你们找我有什么急事啊” 郑甲盯着他脸色难看：“你们去哪了要启程时清点人数，发现你们六个都不在。” 大彪子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故作轻松地说：“嗨，这不是没有吃的了，我们兄弟几个就去附近打猎了 ，你瞧，这不带回两头狼，正好给改善改善伙食。” “甲哥，乙哥，你们等会也来吃肉，”大彪子拍着胸口道“这么多肉，我们也吃不完！” “改善伙食” 郑甲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问，“你可有见到林家的两个女人一个妇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谁林家的女人” 大彪子故作惊讶，转头问身后的兄弟，“你们谁见到林家的女人了” 五个汉子齐刷刷摇头：“没见着啊！我们早就出去打猎了，连人影都没碰到。” “没见着” 郑乙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怒火，“可林家人说，有人看到你偷窥女人上茅房！就是因为你，人家才敢往远了走，现在人都丢了！” 大彪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指着郑甲兄弟，声音陡然拔高：“我早就知道你们看不惯我！可也没必要这么栽赃陷害吧我们兄弟几个肚子饿得咕咕叫，一早就去打猎了，怎么可能去做那种龌龊事！你们现在是老大，做事得讲证据，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以后大家怎么服你们” 周围的流民越聚越多，议论声渐渐响起 。 有人觉得大彪子平时就不老实，说不定真干了这事。 也有人觉得没凭没据，不能单凭一句话就定罪。 郑甲兄弟被夹在中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