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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的目光冰冷而审视，如同在评估两件意外出现的、不知价值的垃圾。他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弩箭虽然指向别处，但给林薇的压迫感，比刚才那只机械怪物更甚。 林薇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缓缓站起身，将昏迷的顾夜沉挡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 在这个未知而危险的地方，示弱可能意味着任人宰割，但贸然挑衅同样愚蠢。 「我们无意冒犯，」林薇开口，声音因为干渴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尽量保持平稳，「感谢你出手相助。」她用的是这个“商业帝国”世界的通用语言，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懂。 面具人没有任何反应，那双透过暗色玻璃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他既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只是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在等待什么。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顾夜沉的呼吸依旧微弱，伤处的血迹似乎有扩大的趋势。林薇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打破僵局。她尝试着，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指了指地上顾夜沉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做了一个求助的手势。 「他需要帮助，」她再次尝试沟通，语气带着一丝恳切，「药品，水，任何能救命的东西。我们可以……交换。」 她不确定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和几件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小玩意儿，他们一无所有。 听到“交换”这个词，面具人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说话，而是抬起了另一只一直垂着的手。那只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布满裂纹的便携式扫描仪。 他对着林薇和顾夜沉，尤其是林薇颈间那条钻石项链（在跳跃中居然没有丢失），以及她身上那些特殊材质的衣物，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扫描。 扫描仪发出滴滴的轻响，屏幕上闪过杂乱的数据流。 几秒钟后，他放下扫描仪，目光重新落在林薇身上，然后，极其缓慢地，抬手指了指林薇脖子上的项链。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这个。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这项链是顾夜沉给她的，里面曾经隐藏着关键的坐标信息，虽然那信息已经被她获取，晶体也已粉碎，但这项链本身，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她尚未完全理解的特质，甚至能与这个世界的残骸产生共鸣。它可能非常重要。 但是……看着顾夜沉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流逝，林薇几乎没有犹豫。 「好！」她果断地应道，伸手就要去解项链。 就在这时，顾夜沉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林薇的动作一顿，俯下身轻声唤道：「顾夜沉」 顾夜沉没有完全醒来，只是眉头紧紧蹙起，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不能……信……危险……」 他在昏迷中依然保持着警惕！ 面具人显然也听到了这细微的声音，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分，手中的弩箭微微调整了角度，威胁意味更浓。 林薇看着顾夜沉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面具人，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信任与否，在此刻毫无意义。活下去，让顾夜沉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她不再犹豫，利落地解下项链，握在手中，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看着面具人，清晰地说道：「项链给你，换救他的药，还有……能让我们暂时安全的地方和信息。」 她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在这个地方，信息和庇护所，可能比药物更珍贵。 面具人盯着她手中的项链，那双麻木的眼睛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兴趣的光芒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出乎林薇意料地，他居然点了点头！ 他收回弩箭，从腰间一个脏污的皮袋里，摸索着掏出两个小东西，扔了过来。 林薇小心地接住。一个是拇指大小的金属管，里面装着少许浑浊的液体；另一个是一块用油纸包裹的、黑乎乎像是什么东西的根茎。 「水，净化过。嚼碎，外敷。」一个嘶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突兀地从面具后传来。他说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但林薇能听懂。 他居然开口了！ 林薇来不及惊讶，立刻检查那两样东西。金属管里的液体闻起来没有什么异味，那块根茎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草药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样东西暂时没有致命的危险。 她不再迟疑，先小心地给顾夜沉喂了几滴那浑浊的液体。干裂的嘴唇接触到水分，顾夜沉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接着，她将那块根茎放入自己口中，用力咀嚼。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让她几乎要呕吐，但她强行忍住，直到将根茎嚼成糊状，然后小心地敷在顾夜沉重新裂开的伤口上。 草药糊接触到伤口，顾夜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很快，伤处渗血的速度似乎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有效！ 林薇心中一喜，看向面具人的眼神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激。 面具人却似乎对她的感激毫无兴趣。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意思明确——项链。 林薇深吸一口气，将那条承载了太多记忆和可能的钻石项链，放在了对方布满污渍和细小伤痕的手掌上。 面具人拿起项链，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尤其是那颗主钻，然后用手指在某个地方轻轻一按——正是之前顾夜沉开启夹层的位置！ 「咔嚓。」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面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似乎察觉到了夹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以及内部晶体彻底粉碎后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尘埃。他抬起眼，目光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似乎比刚才多了点什么，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之前的麻木。 他将项链随意地塞进皮袋，然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林薇一眼，示意她跟上。 他没有提供所谓的“安全地方”，只是默许了他们跟随。 林薇不敢耽搁，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顾夜沉背到自己背上（得益于任务者强化的身体素质，她还能勉强做到），踉跄着跟上了面具人的脚步。 面具人的速度不快，似乎是在照顾她的负重。他选择的路径十分刁钻，总是在各种废墟和扭曲金属的阴影中穿行，避开开阔地带。 一路上，林薇看到了更多这个世界的残酷景象。除了之前那种机械蜘蛛怪物，她还看到了一些游荡的、仿佛由腐烂血肉和生锈机械拼接而成的、更加令人作呕的生物；看到了地面上突然裂开的、喷涌出高温蒸汽或腐蚀性液体的孔洞；甚至远远地，看到天空中有巨大的、如同蝠鲼般的阴影掠过，投下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死亡的垃圾场和狩猎场。 面具人对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总是能提前避开危险，或者用手中那把奇特的弩箭，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些小型威胁。他的身手矫健得不可思议，对环境的利用达到了极致。 跟着他，林薇和顾夜沉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面具人在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像是大型运输载具残骸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他侧身示意林薇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但相对完整，可以遮挡风雨和大部分视线。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物和干草。 「在这里，等到‘灰潮’过去。别生火，别出声。」面具人嘶哑地交代了一句，然后将一个巴掌大的、像是某种简陋过滤面罩的东西扔给林薇，便转身消失在了外面的废墟阴影中，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林薇将顾夜沉小心地放在干草堆上，检查他的情况。草药似乎起了作用，伤口没有再流血，他的呼吸也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吓人。 她疲惫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外面铅灰色的、永恒不变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更深重的忧虑。 项链没了，换来了暂时的安全和救命的药物，以及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猎人”的默许。 但这个世界，比主系统的监控更加直接和残酷。 顾夜沉重伤未愈，他们身无长物，前途未卜。 那个猎人，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又为什么对那条项链感兴趣他提到的“灰潮”又是什么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林薇的脑海中。 在这个被遗忘的破碎之地，生存，成了唯一且最艰巨的任务。而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渺茫却未曾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