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裂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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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始，讨论最终方案的定稿。顾夜沉听得非常仔细，偶尔会提出一两个精准到苛刻的问题，逻辑清晰，思维缜密，与往常毫无二致。他甚至对“镜城”概念中的几个技术细节，提出了比之前更深层次的优化建议，显示出他对整个方案的把握已经到了洞若观火的地步。 这一切都正常得令人窒息。 林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跟上会议的节奏，适时地补充和解释属于她负责的部分。她能感觉到，顾夜沉的视线虽然不曾刻意停留在她身上，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似乎都在用某种看不见的尺度衡量着。 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到一个关于数据安全架构的争议点时，顾夜沉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林薇的背脊瞬间僵直。 「林助理，」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直接点名她，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关于用户行为数据的加密和匿名化处理，我记得你之前的建议是采用动态密钥和差分隐私的结合。这个方案，你是基于什么考虑提出的或者说，是什么……启发了你这个思路」 来了！ 这个问题看似专业，却像一把精心打磨的探针，直刺核心！动态密钥和差分隐私，这确实是她在某个高科奇幻任务世界里接触过的、用于保护“意识数据流”的前沿技术思路的简化变体！她当时提出时，已经尽量用这个世界的技术语言进行了包装，但其中的核心理念，对于这个商业世界而言，依然是超前的！ 他记得！他绝对记得昨晚意识连接时感受到的数据流特性！他在试探她！ 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脸上迅速浮现出被高层突然提问时的些许紧张和努力思考的神情。她垂下眼睫，避开顾夜沉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斟酌着用词： 「顾总，我……我主要是考虑到‘镜城’体验会产生大量实时、个性化的用户交互数据，传统的静态加密和简单脱敏可能无法完全应对潜在的数据关联挖掘风险。动态密钥可以增加破解难度，而差分隐私能在保证数据可用性的前提下，最大限度防止通过数据回溯定位到具体个人……这个思路，是我查阅了一些前沿的学术论文和科技论坛的讨论后，觉得可能适合我们的场景，所以就……大胆提了出来。可能还不成熟，请顾总指正。」 她将来源推给了公开的“学术论文”和“科技论坛”，这是最安全，也最无法证伪的理由。 顾夜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是否接受了这个解释。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淡淡开口：「思路不错。继续保持这种……学习的主动性。」 他不再看她，转向技术部的吴工：「吴工，这个方向的技术实现，你们再做个详细的评估。」 「是，顾总。」吴工连忙应下。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林薇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知道，顾夜沉没有相信，他只是暂时按下了疑问。他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确认猎物所有逃跑路线之前，不会轻易扣动扳机。 会议结束后，顾夜沉率先离开。林薇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大部分人都走了，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工位。 就在她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周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递过来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小药瓶。 「林小姐，」周泽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顾总吩咐给你的。他说……你昨晚似乎没休息好，这个或许能帮你缓解精神疲劳。」 林薇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昨晚的意识连接，甚至精准地推断出了她因此承受了巨大的精神负荷！这瓶药，是关心是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标记和掌控 她僵硬地接过那个冰凉的小药瓶，指尖都在发颤。 「……替我谢谢顾先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道。 周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林薇紧紧攥着那个药瓶，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将药瓶塞进抽屉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令人心悸的暗示。 她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发冷。顾夜沉没有撕破脸，他甚至表现得像个体贴的上司。但正是这种“正常”，这种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洞悉一切的控制力，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不再仅仅把她当作一把好用的刀，或者一个需要警惕的窥探者。经过昨晚，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基于共同秘密（哪怕这个秘密对他而言可能还是混乱的）的脆弱连接。 他给她药，是在告诉她：我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我也知道你能做到什么。你在我面前，几乎没有秘密。 这是一种比赤裸裸的威胁更可怕的、居高临下的掌控。 林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主系统的面板依旧冰冷，【顾夜沉好感度：47（探究/掌控/）】。 数值在上升，但标签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裂痕已经出现，伪装几乎被看穿。接下来的路，她必须走得更加如履薄冰。她不仅要完成“星耀计划”的竞标，要拯救顾夜沉，还要在这位已然觉醒部分记忆、心思深沉如海的“前攻略者”的注视下，找到那一线生机。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进入了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顾夜沉那瓶“缓解精神疲劳”的药，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林薇的咽喉。她将其深藏在抽屉底层，从未服用，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在他面前，几乎透明。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以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投入工作，试图用繁重的任务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也试图向顾夜沉证明，她依然“有用”，依然值得被“掌控”。 “星耀计划”的最终竞标方案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专项小组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而顾夜沉，似乎也暂时收起了他那令人胆寒的探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集团总裁形象。他只是偶尔出现在项目会议中，听取汇报，做出决策，目光扫过林薇时，不再带有那种刻意的审视，仿佛那晚的意识和早上的试探都从未发生。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林薇更加不安。她了解顾夜沉，他绝不是会轻易放下疑虑的人。这种沉默，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这天，专项小组需要与一家关键的潜在技术合作伙伴——“幻镜科技”，进行最终的合作谈判。幻镜科技在ar底层算法和轻量化硬件方面拥有独特优势，是实现“镜城”概念不可或缺的一环。然而，这家公司背景神秘，创始团队鲜少露面，谈判风格以强硬和难以捉摸着称。 原本定好由陈总监带队前往，但临出发前，陈总监却因突发的高烧不得不请假。项目组一时群龙无首，其他几位资深经理要么资历稍欠，要么对技术细节把握不够精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周泽再次出现在了项目部。 「顾总指示，」周泽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办公区，「本次与幻镜科技的谈判，由林薇林助理全权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林薇自己。让她一个入职不久、资历尚浅的助理，去负责如此关键、如此艰难的合作谈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助理，这……这恐怕不合适吧」一位资深项目经理忍不住开口，「林助理能力是强，但毕竟经验尚浅，幻镜那边又那么难搞，万一……」 「这是顾总的决定。」周泽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林薇，「林助理，顾总让我转告你，他相信你的判断力和……学习能力。谈判团队由你组建，一小时后出发。」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 林薇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她瞬间明白了顾夜沉的意图。这根本不是信任，这是一场更加残酷的考验，一场将她独自推向悬崖边的试炼。成功了，或许能暂时赢得一丝喘息；失败了，之前所有的“价值”都可能被清零，甚至可能被直接当作弃子。 他没有在办公室里逼问她，而是将她推到了一个真正的、无声的战场上。他要看看，脱离了顾氏光环和团队庇护，她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又能为他斩获什么。 没有时间犹豫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