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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阵阵寒意，但相拥的两人却仿佛感觉不到。怀抱是唯一的温暖源，心跳是此刻唯一的语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小溪因为寒冷和控制不住的哽咽开始轻轻发抖，顾言琛才像是猛然惊醒。 他松开些许怀抱，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脸色冻得发白，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微微泛着紫。而她身上那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早已被他湿透的西装洇湿了一大片，颜色深暗，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一阵强烈的自责和心疼再次攫住了他。 “冷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带着未散尽的鼻音。他抬手，想用手背去擦她脸上的水渍，却发现自己手指冰凉，只好悻悻放下。 小溪摇了摇头，想说不冷，可一个不受控制的喷嚏却出卖了她。“阿嚏！” 顾言琛眉头紧锁，不再犹豫，立刻脱下自己那件沉甸甸、湿透了的西装外套。这个动作让他冷得打了个寒颤，但他毫不在意，直接将外套丢在旁边的积水里，然后伸手捡起地上那把被小溪丢弃的雨伞，撑开，大部分都倾向她那边。 “先回宿舍，你这样会生病的。”他揽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宿舍楼门口走。他的手掌隔着湿冷的衬衫布料，依旧带着寒意，却无比坚定。 宿舍楼门口有屋檐遮蔽，暂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但刚才站在雨地里太久，两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湿气，狼狈不堪。顾言琛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衫，此刻湿透后几乎变成半透明，紧紧包裹着他精壮的上身，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却也让他冻得嘴唇乌青，身体难以自控地微微战栗。 看门阿姨从窗口探出头，看到这对落汤鸡似的年轻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了小溪，又瞥了一眼她身边气质不凡却异常狼狈的顾言琛，了然地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赶紧上去擦干，别挡在门口。 “你……你这样不能开车回去。”小溪看着他不断滴水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忧心忡忡，“先去我宿舍擦一下，换件干衣服，不然肯定要发烧。” 顾言琛本想拒绝，他一个大男人，浑身湿透地闯入女生宿舍，实在不妥。但一阵更猛烈的寒意袭来，让他牙关都开始打颤，看到小溪同样湿漉漉、满眼担忧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好。” 这个时间点，走廊里还算安静。两人踩着湿透的鞋子，留下了一串明显的水渍，快步走到宿舍门口。小溪拿出钥匙，手因为冰冷和残留的情绪还有些发抖，对了几次才对准锁孔。 门一打开，温暖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扑面而来。苏晓晴和李萌都等在屋里，显然一直关注着楼下的情况。看到两人这副落汤鸡的模样进来，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的天！快进来！”苏晓晴反应极快，立刻冲过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她先是看了一眼眼睛红肿、浑身湿透的小溪，又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只穿着一件湿透衬衫还在微微发抖的顾言琛，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 “顾言琛你真是……”她想骂他几句，可看到他这副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行了行了，赶紧的！李萌，帮忙拿条干净毛巾！小溪，你快去找你的干衣服，找件宽松的给他先凑合一下！” 宿舍里瞬间忙碌起来。李萌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两条干净的大毛巾，一条递给小溪，一条递给顾言琛。苏晓晴则手脚麻利地拿起拖把，去清理门口和走廊他们带进来的水渍。 顾言琛接过毛巾，低声道：“谢谢。”他的礼貌在这种狼狈的情形下，显得有些突兀，却也透着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小溪顾不上自己，先把毛巾塞给顾言琛：“你快擦擦头发和脸。”然后转身翻自己的衣柜。她的衣服他肯定穿不下，找来找去，最后找出一件她平时当睡衣穿的、最宽大的灰色连帽卫衣和一条弹性很大的运动裤，虽然对他来说可能还是短，但总比湿衣服好。 “你……你先换上这个吧。”她把衣服递过去，脸颊有些发烫，不敢看他的眼睛，“可能有点小……” 顾言琛看着那件明显是女式、带着可爱图案的灰色卫衣，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接过，再次低声道：“谢谢。” “你去卫生间换吧。”苏晓晴指了指宿舍里独立的小卫生间，“快点，别磨蹭了！” 顾言琛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外面，小溪这才拿起另一条毛巾，胡乱地擦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和脸。苏晓晴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们……和好了” 小溪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眼圈又有点红。 “唉……”苏晓晴拍拍她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给你们倒点热水。” 小溪换上了一套干爽的居家服，用毛巾裹住湿发。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顾言琛走了出来。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那件灰色的女式连帽卫衣紧紧包裹在他身上，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小臂。胸前的卡通图案被他结实的胸膛撑得有些变形，衣摆也短，勉强盖住腰线。下面那条运动裤更是变成了七分裤，紧紧绷在腿上，勾勒出有力的腿部肌肉线条。 他平时总是西装革履，矜贵沉稳，何曾有过这样……滑稽又带着点莫名可爱的样子他似乎也极为不自在，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晕，眼神躲闪，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噗——”苏晓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李萌也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悲伤和沉重，竟也被冲散了些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走上前，拿起刚才他擦过的、已经半湿的毛巾：“你坐下，头发还在滴水。” 顾言琛依言在苏晓晴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低下头。小溪站在他面前，用毛巾轻柔地、仔细地擦拭着他浓黑湿透的短发。他的头发很硬，手感并不算柔软，就像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冷硬，内心却…… 她动作细致，指尖偶尔无意间擦过他的头皮。他安静地任由她摆布，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和近在咫尺的、带着湿气的清新气息。这是一种久违的、被人珍视和照顾的感觉，让他冰冷僵硬的身体和心脏，一点点回温，变得柔软。 苏晓晴递过来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快，一人一杯，驱驱寒。” 顾言琛接过，道了谢。温热的杯子捧在手里，姜茶辛辣甜暖的味道涌入喉咙，顺着食道滑下，仿佛一股暖流，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不少寒意。 小溪也小口喝着姜茶，热气熏得她脸颊红扑扑的。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几人轻微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微妙，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缓和。 苏晓晴和李萌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找了个借口：“那个，萌萌，我们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吧。” “啊哦哦，对，走吧走吧。” 两人迅速溜出了宿舍，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门被关上，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刚被刻意忽略的某些情绪，再次悄然弥漫开来。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带着姜茶的暖香和未散的湿气。 顾言琛放下杯子，抬起头，目光沉静而专注地看向小溪。他已经恢复了部分镇定，但眼底的红血丝和残留的脆弱，依旧清晰可见。 “小溪，”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朗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今天……对不起。” 小溪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褐色液体，没有说话。 “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更不该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那个会议很重要，牵扯到后续很多资源的分配，我压力有点大……但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独处，去理清思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解释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来自家族的压力，而又不让她过于担心。 “我知道，‘需要时间’这句话很混账。”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苦涩，“尤其是在我们刚刚……吵过之后。这听起来像借口，像敷衍。” 小溪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坦诚而带着悔意。 “但我向你保证，这不是敷衍。”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给我一点时间，小溪。有些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但我正在想办法，我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未来。”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盖的手上。他的手掌已经恢复了一些温度，不再像刚才在雨里那样冰冷刺骨，带着姜茶熨帖过的暖意。 “相信我，好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安，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逃避。无论遇到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的话语，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相信他吗她当然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可是……“复杂的问腿”，她隐约能猜到那是什么。那是横亘在他们之间，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不是仅凭他们两人的感情和努力就能轻易填平的。 他说“一起面对”，可她真的有能力和他一起面对吗还是最终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刚刚回暖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是，看着他此刻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祈求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试图传递给她力量和承诺的温度，她所有质疑和退缩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已经在努力了，不是吗他在雨里站了那么久，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为了挽回她。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至少此刻，他在这里，他的心在这里。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蜷缩。然后，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嗯。” 一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原谅，有不舍，有依赖，也有那深埋心底、不愿在此刻触及的不确定。 听到她的回应，顾言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他眼底涌现出巨大的 轻松和难以言喻的动容。他手臂稍稍用力，将她从她的椅子上轻轻拉起来，带入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小溪的脸瞬间爆红，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圈禁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刚换上的、属于她的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有一种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小溪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口。隔着薄薄的卫衣布料，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像是最令人安心的节拍。 窗外，雨声未停，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像是在为他们奏响一支安静而忧伤的背景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享受着这争吵过后、脆弱而珍贵的和平。仿佛只有这样紧密的拥抱，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才能驱散那些笼罩在未来的、不详的阴霾。 他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小心翼翼，怕弄疼她。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承诺的重量： “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办法的。” 这句话，他今晚说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像是在对他自己发誓。 小溪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决心，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喘不过气。她再次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却没有抬头让他看到自己眼底那无法消散的忧虑。 她愿意给他时间，也愿意相信他会努力。 可是，时间真的站在他们这边吗 那个所谓的“办法”，又真的存在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的温暖和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让她贪恋，也让她心慌。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这短暂易碎的幸福，就能对抗那未知的、充满变数的明天。 脆弱的联盟，在雨夜的尽头，于这间温暖的女生宿舍里，悄然重新缔结。以爱为名，以不确定为代价。
